哐当一声巨响,电动车侧翻,外卖小哥滑摔到了人行道上。
他哎哟哎哟地叫唤,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
只是不等他从湿滑的路面上爬起来,两个血肉模糊的脚踝杵在了他的眼前。
外卖小哥倏地没了声,他发着抖,高高仰起头向上看。
巨大的黑伞笼罩下,女人正静静地低头看着他,那双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瞳仁。
天城小区的外墙边,突然响起一道缥缈的啸声,又如烟般转瞬消散。
***
一夜暴雨过后,夏日的清晨迎来了短暂的凉爽,可随着烫红的日头上升,街道上的积水蒸发,整个城市又像被端上蒸笼,水雾氤氲,又湿又热。
一大早,天城家园东边的外墙边围满了人。
人群围观处,警戒线拉出一个长方形区域,长方形区域内又搭了一座临时篷房,将大众探究的视线阻隔在外。
一个老太太挤在人群里,声音尖锐地喊了句:死人唻~
蓝色的临时篷房内,横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多处遭到利器刺穿,尤其是从胸腔到腹部,几乎被捣成肉糜,可诡异的是,伤口处只有发白外翻的碎肉,却没粘连一丝血迹,就像一条被开膛破肚又在水中冲洗过一遍的鱼,因此显得异常干净。
青年刑警邵周宇站在一旁,双手环臂,道:死者的血,是不是刚冒出来就被什么吸干了?
法医说:确实,周围没有一点喷溅的痕迹,这不正常,就算是被暴雨冲了一夜,人行道上也会留下一些血迹。
可是,跟尸体身上不同的是,尸体的脚踝却血肉模糊。
法医手上戴着橡胶手套,她按了按死者的左小腿,从上到下检查许久后,抬起头,道:邵队,一条小腿胫骨被抽走。
恰在这时,外面进来同事小马,他抹了把额汗,道:邵队,调查清楚了,死者是两条街外写字楼里的职员,二十八岁,女性,昨晚加班,回来的路上经过这里,根据十字路口的监控显示,有个外卖骑手也在同一时段经过,可能见过死者。
邵周宇点点头,转身朝临时篷房外面走,道:去调取监控,把骑手找出来。
邵周宇撩开塑料帘,刚见光,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叫唤:
警察叔叔!
邵周宇扭头朝人群间一看,就见一个姑娘挤在警戒线旁,正疯狂地朝他挥手。
邵周宇忽然头疼。
这姑娘名叫塔塔,在邵周宇这儿不算良民,经常进警局,一来二去,他们就认识了。
警察叔叔,发生什么事了?塔塔见邵周宇投来视线,直接嚷道,听说有女孩半夜回家途中遇害啦?
邵周宇嫌她吵,连忙走过去打发人,道:这事还在调查中,没结果前你不要随便报道。
塔塔旁边还有一个端着摄像机的年轻人,邵周宇看了一眼,伸手挡住镜头。
塔塔牵住邵周宇的衣袖,死皮赖脸地甩:警察叔叔,您就透露一点呗,就算我们不报道,这事迟早也会出现在报纸、头条、热搜、公众号上。
邵周宇不为所动:可以了,别妨碍公务。
塔塔双手叉腰,十分不服气。
邵周宇正要从另一边离开,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塔塔,问道:最近你跟萧起还有联系吗?
塔塔愣了一下,接着她慢慢缩起脖子,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怂:啊?什什么?
邵周宇拧起眉,懒得跟她打太极,只不耐地叮嘱道:离他远点,他的案子,我已经向上级申请重新调查了。
说完,青年刑警便离开了。
为什么?西蒙突然出声,在一旁淡淡道,为什么离萧起远点?萧起有什么案子?
屁话那么多塔塔摆摆手,烦心地不愿搭理西蒙,道,走了走了,在这里站着也不是办法,先去跟附近居民打听情况。
塔塔转身,结果身后还站了个小女孩,她没注意到,直接把人撞倒了。
小女孩坐在地上,埋着头,黑发柔顺,披散在肩上,看上去八九岁的年纪,手中环抱着一个洋娃娃,穿着有些脏,又洗得起球的棉质连衣裙。
妹妹,没事吧?塔塔惊了一下,赶忙上前准备扶人。
因为角度问题,小女孩的表情被齐整的刘海遮住,只能看到她微微抿起的嘴干燥起皮。
这孩子摔倒后不哭也不闹,就静静地坐在地上,十分古怪。
塔塔没多想,把挎包往身后一甩,道:来,先起来。
不料她刚碰到小女孩的手臂,小女孩就突然抬起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啊啊啊啊啊别打我!别打我!别打我
卧槽!直接把塔塔给吓得松手,往后跳了一步。
就见地上的小女孩左眼绑了个眼罩,肤色微黑,闭着眼嚎啕时,脸就涨为了赤红,而她手中的洋娃娃,白金色的卷曲头发扎着双马尾,两只眼珠漆黑,圆圆的脸上带笑,但整个娃娃就像从灰里掏出来一样脏,尤其是娃娃的面部颜色,呈现出一种僵尸般的死灰。
可能是小女孩手臂环得太紧,勒到了藏在洋娃娃中的开关,娃娃立即发出刺耳变调的音乐:
嘘!嘘小宝贝,别说话了哦!妈妈就去给你买一只知更鸟,如果知更鸟儿不歌唱,妈妈就去给你买一枚钻石戒指,如果钻石戒指变黄铜,妈妈就去给你买一面镜子,如果镜子
这是一首翻唱自外国童谣的摇篮曲。
因为闹出的动静太大,围观群众都由凶案现场转移注意力,看向地上的小女孩。
塔塔特别冤枉,手足无措地试图安抚小女孩:妹妹我说妹妹,你别这样,你这是碰瓷儿。
这时,一个老太太拉了塔塔一边,把她拽到一旁。
别理她。老太太斜眼看向地上的小女孩,表情十分晦气,道,她住42幢的,家里也没人管,脑子有些拎不清,经常发癫,你赶紧走
正说着,从临时篷房里走出一个女警,严厉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女孩一指塔塔,哭喊道:她打我!
???
塔塔气得撸袖管。
这可真是个小婊砸。
案发现场闹哄哄一片,谁都没注意到,一个穿白色西服的瘦长男人经过,手中撑一把黑色长柄伞,径直走向天城家园门口的房产中介。
男人收了伞,靠放在门口,推开玻璃门时,阳光在他食指的绿翡翠戒指上折射光芒。
***
昼衡自从醒来,在齐家暂住了一周有余,他身体状况差不多稳定后,便打算带林晚搬出去住。
搬家的事交给了标叔负责。
这天傍晚,昼衡做完复健训练,被推到后院看夕阳。
标叔这时找上门。
标叔先是问昼衡的意见,道:少爷,请问你有钟意的住宅区吗?
昼衡坐在轮椅上,顺手摘了朵草地上的蒲公英,问:萧起住什么地方?
城东的云乡里。标叔道,少爷您的意思是
昼衡将蒲公英举到眼前,道:就那里买套房吧,我很钟意。
说完,对着蒲公英轻吹了一口气。
夕阳西下,光线斜照在昼衡微仰起的侧颜上,留下一道精致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