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信息吗?发蛮闹腾起来的裴音郗,这才像大型按摩椅似的,被按了停止键,一瞬间漏气,让虞言卿得以自由活动了。
虞言卿把手机拿过来,想了想,把手机的记事本打开。虞言卿常年在战乱和没有手机信号的地方工作,没有过多依赖手机的习惯,平时要记录事情,会记在随身带的笔记本上。
因此这几天,竟然一次都没有想过要去看手机的记事本,以至那天晚上在虞恒家里情急之下记下来的信息,那么多天了都不曾发现。那条信息的标题写了:裴音郗三个字。
打开来清楚地记载:7日晚,发现虞恒与新博关系和持有神秘病毒,前来虞恒家里查看真相,所有证据在办公室书柜暗格里,密码xxxx
老天我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虞言卿捂嘴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我们马上去公司的办公室,去把东西找出来。裴音郗这下终于肯把虞言卿放下来了。
因为她忙着牵瑶瑶的手把她带回卧室睡觉,留给虞言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的时间。
裴音郗安顿好瑶瑶睡了以后,开车和虞言卿一起到了虞景集团总部的办公室。夏旅思已经先到了,一听说虞言卿在手机记事本里记录了部分那天晚上的事情,还记下了所有虞恒犯罪证据的收藏地点,夏旅思比谁都兴奋,二话不说就往虞言卿的办公室赶。
三人寻着记事本上了那句话,在虞言卿办公室的书柜里找到一个暗格,里面放了一台小型保险箱。这个办公室是虞言卿爷爷去世以后专门为她重新装修的,接下来八年,每年用到的次数不多于五次,如果不是记事本里的这条记录,虞言卿都不记得还有个这样的暗格。
天呐,虞恒和新博资金往来的记录,虞恒提供新药研发原始数据给新博的证据,虞恒洗金币的记录,甚至连虞恒购买那些培养人脑用的特殊装备的证据都清清楚楚。虞医生果然不是平常人,做事情真是完美得无法挑剔。更奇异的是,这些这么重要的证据,你甚至连自己往这里面放过这些东西都不记得了?夏旅思啧啧称奇。
没有太多印象了似乎有些记忆被布蒙住的感觉。虞言卿轻轻揉着眩晕的头,试图说清楚那种感觉,就像手机里有这条信息。我突然想起来,我就知道,嗯,这是我做的,我一直知道这件事。但是没想起来之前,就像被布蒙住了这块记忆,就像没有这回事一样。
那你是在什么情况下留下这个信息的?夏旅思问。
只依稀记得,感觉有危险。怕出了意外,再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当时就留下了这句话。虞言卿淡声说。这是她多年来面对危险时培养出来的下意识反应。
怕出事,所以留下的遗言上面写了裴音郗的名字。夏旅思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
你乱说什么。裴音郗听不得遗言两个字,下意识地伸手握虞言卿的手。
虞言卿陷入沉思中,被她突然握住,也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回过神来才放松下来:别紧张嘛。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开夏旅思的眼睛。她问:虞医生,你是一直以来都抗拒和人接触的吗?从小就这样?
虞言卿淡淡弯了弯嘴角。这个夏警官,年纪很轻,但是在京都的警队里地位颇高,能量很大,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的洞察力非常敏锐。
除了裴音郗没有人知道她害怕和人接触这件事。她曾和夏旅思握过一次手,后来的每次见夏旅思,她都会十分注意和她保持距离,避免接触。恐怕她早就看出来了,她的这点小怪癖。
小时候遇过一次危险。从那以后对接触就会感到不安。虞言卿说。
但是以前并不影响你正常的人际交往。也不影响你和你老婆在一起。但是现在不同了,那天见到虞恒以后,这种感觉变强烈了,是否可以推测,你第一次遇袭,也和虞恒有关系。像你这样的大医生,心理素质极强,我觉得你不是PTSD。夏旅思说。
裴音郗脑子了闪过一个念头,那会是什么?会是虞恒做的什么手脚吗?我想起来了,那个叫汪家嘉的孩子,他说过,他父母对聪明针这件事讳莫若深,他还说不知父母为何不记得打针那天的情形,而且表现得很害怕。
根据现有的情况看来,几乎没有人承认过自己的孩子打过聪明针。而在虞景综合医院里出现的两个病例,一例死亡,一例尚未清醒,他们的父母,也都对孩子发病的原因不肯透露半分。这是因为虞恒用了什么办法吗?让他们失去了打针前后的记忆,并且让他们害怕想起当时的事情。会不会是他也用同样的办法害你!裴音郗满脸焦灼的神色,紧密地看着虞言卿,生怕一眨眼她就要不见了似的。
这听起来像是催眠术。虞恒趁他们在陌生的地方,利用他们对未知事物的兴奋或紧张的情绪,对他们施展催眠术,让他们失去孩子打催眠针前后的记忆,并且让他们产生害怕的感觉,以达到保密的目的。难怪我们警方对这个案子查到现在却很难找到突破口。夏旅思握紧拳头。
言卿的失忆,恐怕和这个有关。那天他逃走的时候,从那间地下室里带走了一个手办玩偶。裴音郗说。
有这个东西?夏旅思大惊,看了裴音郗递过来的奈奈的照片以后,夏旅思抿唇:那么基本确认了虞医生在无防备的时候被虞恒催眠了。这个玩偶,就是催眠的图腾!
催眠?这是一种通过意识控制大脑的方法。如果七叔懂这个方法,并不是不可能。你们给我看的,七叔地下室的图片,几乎完全复制了我十岁时遇袭的那个帐篷。但是我已经不记得七叔曾出现过。虞言卿一回想以前的事情,又开始感觉头疼。
好了别想了。裴音郗轻轻地在不吓到虞言卿的前提下,缓缓地靠近她,为她揉着太阳穴。她皱眉对夏旅思说:她难受,你别说了。
行,行。我马上把这些资料带回局里专案组去。虞医生的事,我认识一个催眠方面的大师,我去找大师讨论讨论,想好办法了再和你们说。夏旅思摆摆手,抱起从暗格里找出来的证据资料离开了办公室。
夏旅思离开以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虞言卿长长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裴音郗正在为她按摩手,低声说:我没事了。
裴音郗却觉得滋味难以言喻,竟不知道虞言卿曾经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情。如果说果真在十岁遇袭的时候被催眠过,导致了噩梦和恐惧,那么靠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和长期锻炼,坚强地独自忍受了20年的虞言卿,是多么的让人不舍和心疼。
裴音郗从椅背后面绕过来,半蹲在虞言卿面前,痴痴地说:都是我不好,让你那么难受。
虞言卿看她那呆萌的表情,美目一瞪,右眼下的那颗小痣让她眉目显得矜傲又娇气:对,都怪你。你最近对我很坏!
虞言卿其实有察觉的,哪怕是最近她自己身陷一种情绪焦虑、封闭心房不肯让人靠近的状态。但是裴音郗对她的差别,她还是清楚感觉到了。裴音郗和她赌气;她抗拒她的碰触,裴音郗就不爱搭理她。裴音郗对她有隐约的怒气,但闭口不提,也从不表露自己的情绪,更不和她交流自己的感受。
仿佛过去的八年,她们之间相处的方式,是最熟悉最亲密的人,又同时是相敬如冰的陌生人。或许能用同床异梦这个词来形容。
虞言卿不是察觉不到,不是不对这样的局面暗自心伤。只不过这段时期被噩梦惊扰得心神不宁,光是恢复正常的工作和作息,正常和人交往相处,维持好公司和轻基金的运转就耗尽了她的全幅心力。以至于忽略了裴音郗的感受。
裴音郗墨黑的眼睛静静地看她,她的头发又长长了,到脖子一半的长度,稍微遮住了她紧张的下颌,弯弯的眉毛让精致的眉眼透着一种诚挚:你不让我靠近。我突然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我觉得被你排斥,不被你信任。
若一直是以前那样的僵持也就罢了。特别是这段时间以来享受过她对她的好,让她看见了、感受了一个鲜活的,有血有肉的虞言卿。
她生气时样子,她为她治疗时的心疼和耐心,她吃醋时故意找茬让人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像一种不停提高人快乐阈值的糖块。获得过,又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终究无法被接受,这种落差感太大,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能够谨守工具人的身份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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