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脚边的碎石子积攒到了第四个,后劲儿也越来越疼,冉邱终于不耐烦地捡起一颗石头,朝着丢过来的方向反手就给扔了回去。
扔完他突然愣了愣,从失神中猛地回过神,匆忙往小树丛里瞥了一眼。
一排路灯照在停车场的边沿,却照不进深不见底的树丛。里面有人?冉邱什么也没看见,但这点动静让他拧起眉来,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偷拍的。
跟在温远毓身边这么久,冉邱对记者和狗仔是最敏感的,更何况汪福福跟他说的那番话,更是让他怀疑是不是有哪些人捕风捉影,想做出什么大新闻。
冉邱又回过头往马自达里看了看,里面的两人还在说话,要说这就是偷情他也没听出什么特别的,可要说这只是清白的朋友关系,冉邱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自嘲的嗤笑,一脚踩上碎石子,转身朝着小树丛里走了进去。
大概走了几步,冉邱就听到里面有人幽幽地道:你终于肯过来了?
冉邱眯起眼,面色冷淡地朝里望去。
一地的枯枝败叶上摆着一个小马扎,说话的男人端正地坐在马扎上,他绷直的双腿上放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男人戴着一个大方框眼镜,高鼻梁高颧骨,看上去颇有一股何不食肉糜的书卷气,在早秋的深更半夜,非常反常态地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和一条牛仔裤。
冉邱对待这人没有半点儿的耐心,他抬了抬下巴,你偷偷摸摸的在小树林里干什么呢?
我当然是写剧本,顺便看你们好戏。匡岭扶了下眼镜,若有其事地道: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把你叫过来,等他俩发现你,那时候你可就真的太丢脸了。
我丢不丢脸的我认了,跟你没有关系。冉邱看了看他手里的弹弓,刚才就是这个人朝他弹的石头,但是这人手上就一个弹弓和一根笔,没有手机或其他摄像设备,看上去并不像在偷拍。他慎重地问: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匡岭挑了挑眉,你是指温远毓和里头那位,还是指温远毓和你?
冉邱心里一惊,脸色也变了,他不答反问:你说你是写剧本的。可据我所知,酒店就住了一个剧组,还在今天下午杀青了,跟组编剧四十多岁,原著编剧没跟组,你到底是哪位?
我哪个也不是,你不用这么紧张。他都半夜出来幽会了,你还这么护着他。匡岭嗤之以鼻地哼了声,有必要吗?
冉邱死死盯着这个男人,眼眶突然红了,他非常想从这个男人嘴里问出幽会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想问对方究竟知道些什么,但他竟近乡情怯了,明明真相就在他眼前。
冉邱一开口才发现他嗓子哑了,你有什么证据你就说,没有证据的事,你造谣我也不会信。
匡岭瞪大了眼睛,被冉邱突然的声音变化和反应吓了一大跳,腿上的笔记本都掉到了草丛里,你不至于吧,我猜的,我是看你的表情猜的,我是第一回见到你,我也不知道里头的是谁,我只知道温远毓,哎,我是剧组导演他儿子,匡岭。真是的,本来不想说的,你反应别这么大行不行。
冉邱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话。
匡岭惊吓过后,简直头痛欲裂,他赶紧捡起草丛里的笔记本,翻到某一处撕下来了好几页,你有时间看看这个吧,觉得还行就加我联系方式。那个,有话你就直接问温远毓,说不定就是普通朋友呢,反正肯定不是谈恋爱,我是全程跟组跟下来的,他真跟谁约会我能不知道吗。
我又不是哑巴,不用你说我也会问。冉邱接过这几页纸看了看。
纸上的字迹相当潦草,龙飞凤舞的也没写在笔记本的格里,树丛又没有光,冉邱乍一看根本没看出写的是什么。他心思不在这个上面,直接把纸塞进了兜里。
等他从小树丛出去时,马自达里已经没有了谈话声,看来温远毓已经回到酒店了。
冉邱心情复杂地摸出手机,忍不住给温远毓发了条微信。
我知道你没睡,我想去你房间,我们谈谈。
第3章
冉邱斜挎着双肩包,站在柜台前办理登机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温远毓的回复。
半个晚上,外加一整个早上,再加上中午,冉邱手机震动了不下二十回,每一回看到消息是来自他那个特别话唠的爹,或者那个特别话唠的哥们儿,以及冲出一条消费短信的姐姐,都让他经历了一遍从紧张到失望,又因为失望而产生自责,由于自责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回复家人朋友的心理全过程。
等真正收到温远毓的消息,冉邱第一反应不是紧张,也不是不满,而是觉得有点累。
遇到温远毓之前,冉邱也谈过一男一女两个朋友,那时候他的恋爱对象都属于秒回党,但温远毓的繁忙程度确实不是以前那些人能比。别说是秒回,半小时内能回都属于冉邱当天运气好,隔半天回也是及时的,24小时回更是常态,隔个三五天再回也不是没有。换做别人这么晾他,冉邱早不干了,但温远毓不一样,只要温远毓不是跟他冷战,他最多也就事后折腾几下,温远毓给他个台阶他就好了。
但这一回,他清楚温远毓隔这么久回复是在忙什么,不仅如此,他还猜到了温远毓会怎么跟他解释。
冉邱没有立刻滑开手机查看消息内容,而是先把挎着的背包放到了柜台上,不疾不徐地摸出身份证交过去,跟柜台后面的办理人员说明白了他没有行李托运,才把手机拿起来指纹解锁。
他承认他有点紧张,解锁的时候大拇指不受控制,指纹解锁一直解锁到第三遍才终于显示解锁成功。
冉邱指尖微颤地点开了对话框。
我回房间就睡着了,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这个与预料中所差无几的回复,冉邱却足足盯着看了半分多钟,连呼吸都忘了。
直到机票打印出来了,他才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半年前发生的事情更是再度回到眼前。
当时的情况和现在高度相似,唯独对象不一样。那是一个来温远毓工作室打杂的留学生,不要工资,对温远毓极度痴狂。当时温远毓和那个留学生吃了顿夜宵,麻辣小龙虾,第二天却跟冉邱说他睡着了,冉邱大发雷霆,质问他为什么欺骗的时候,温远毓才知道那家小龙虾饭店是冉邱他爹开的。
温远毓答应下来下次不会瞒,但相同的情况再次发生,温远毓还是选择不说。
冉邱强自压抑住内心的愠怒,面无表情地摁灭了手机,抬眸对柜台后的办理人员说:查查头等舱还有没有座位,我要升舱。
柜台后的女孩被冉邱铁青的面色吓得顿了一下,才磕磕绊绊地说:好、好的,稍等。
冉邱做不到温远毓那么能忍能瞒,他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也就是跟温远毓在一起之后,他才勉强学会把不痛快的情绪憋一憋,但也就最多憋到第二天,他以前连半个小时都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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