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萨憨憨地说:将军出去了。自从阮霁云夸奖过他的手艺,安吉萨做饭的动力就变得更足,虽然大漠资源匮乏,他还是尽力做了馅饼和米粥,装在托盘中递给阮霁云。
我到大景朝去迎接您的时候,吃过你们的食物,这是我试着做的米粥,殿下可以尝尝。
那碗粥是用粳米熬制,表面浮着一层软糯米油,一看便知是花了不少时间。阮霁云小声道谢:谢谢你...
安吉萨笑着摆手:殿下别客气,您远嫁到我们西吉,我们自然应该好好照顾你。
阮霁云看着他那张还带着点稚气的笑脸,想起此前因为承恩将军的压力,对使团和他其实多有为难,不禁更有点羞愧: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她又想起江培风:眼看就要天黑了,你们将军独自离队,不知安不安全?
安吉萨乐呵呵安抚她:公主殿下不用担心,我们将军身手绝佳,不会有事的。
阮霁云刚想解释几句,就听见有马蹄声远远传来,还没等她开口,安吉萨已经大力挥舞手臂招呼道:将军您回来啦?公主殿下都记挂你整整一天啦
阮霁云:......我不是我没有。
她看到江培风策马来到她车驾前,大概是路上跑太快,她的发髻有些散开,一缕乌黑长发顺着脸侧滑落下来,闻言眼中闪出些笑意:承蒙公主牵挂。
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件东西递过去。
阮霁云下意识地接过来,发现是一个用不知什么植物叶子做成的包裹,她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串水灵灵的葡萄。
你从哪里弄到的?她惊喜地问,进入沙漠快十天了,蔬菜干就算是难得的补给,水果更是难得一见。
江培风微笑着看她:这里不远有个绿洲部落,我去那儿跟人换的。
阮霁云珍惜地捧着那串葡萄,见颗颗果实都晶莹饱满,忍不住轻轻戳了戳,江培风见她终于露出笑脸,心道,这几十里路来回总算是值得了。
她说道:天气热,这鲜果存不住,你快点吃吧。
阮霁云看她送完东西并未离开,而是走到一旁喂战马喝水,不觉惊讶地问:你出去一整天,难不成就是为了......去买这些?
江培风抬头对她笑笑:早上惹公主不高兴了,所以哄哄你。
她说得无比自然,仿佛这是一件自然无比的小事,但听在阮霁云耳中,却有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她长于深宫,不受宠爱,宫女也好妃嫔也罢,从来无人特别在意她的感受。这十六年来,她就宛如一件花瓶或一个物件般,喜怒哀乐统统只能藏在心里。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说,我哄哄你。
念及此她低下头:这葡萄来得这么不容易,你和我一起吃吧。说完又主动把那串葡萄朝前方递过去。
江培风此时手中还挽着缰绳,见她示好便依言朝马车方向走了两步,抬起脸望她。
漫天星光都好像落进那双凤眸中,她就这么安静地站着,带着笑意与她对视。
阮霁云忽然又有点心跳加速,她觉得自己再多看几秒,就要陷进那双眼睛中去,她慌慌张张坐直身体,欲盖弥彰般把葡萄放到车辕上:你看我做什么?还吃不吃啦?
见她又有点要恼,江培风这才低低笑了一声,坐到她身边。
公主盛情相邀,培风自当.....奉陪。
......
她们一行人在沙漠中又走了四五日,行程终于快接近尾声。
明天早点动身,顺利的话下午应该就能走出这片沙漠。江培风看着羊皮纸上描绘的地图,估算着路程,接下来的路就都好走了。
却没料到第二天没走多远,变故陡生。
先察觉到事情不对的,是队伍中经验最老道的向导,这天他刚走到沙丘前想探路,忽然面色大变,大叫一声就挥舞双手朝驼队跑来。
只见远处的天边,刚才还白晃晃的日光突然消失了,一道昏黄暗影在地平线上慢慢拉长。
是黑风!江培风朝向导方向望去,立刻高声喝令,快把驼队集中到一起,挖坑!
人群轰地一下炸开,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争先恐后行动起来,一队人去拉拢骆驼,另一些则立刻扔下手中的东西,抓起铁锹就开始挖沙坑。
阮霁云没经历过大漠突变的天气,被这阵仗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江培风将她的车驾拉到驼队中心,让她下车。
沙漠里的黑风来势很凶,牛羊都能刮得走。她抓起车厢里的毯子,牢牢裹在阮霁云头上,让她躲到骆驼身后挖出的防风坑中,更别说是你了。
风中土腥味变得越来越浓重,骆驼和马队也跟着发出不安的嘶鸣声,四蹄来回刨着地面,士兵们争分夺秒,仍然抢不过风的速度,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江培风眼睛眯起:都躲到防风坑里来!注意避让砂石!
她自己则最后一个跑到坑中,边跑手中还拉开一块厚毡布,刚好牢牢盖住阮霁云和自己头顶的空间。
阮霁云从来不知道,光是风,竟然能带来如雷霆般疯狂的气势。
她视线中最后的画面,是远处沙丘上滚动而来,高耸如山的一幢沙墙,沙墙浑浊发黑,其间飞速转动着数不清的石块、沙砾和不知名动物的肢体,气势汹汹滚过沙丘,将地面上的一切吞噬进去。
巨大轰鸣声,闷雷一般在大地上颤动滚过,响声又密又急,混合着动物不安的嘶鸣声、木头碎裂的响声、一阵又一阵,在她耳边碾压而过。
突然间,她头顶上方不远处传出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砸断了,紧接着她感到自己身下的沙地也跟着震动了一下。
这响声震得她头晕眼花,电光火时间,有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捂住了她的耳朵。
小公主,闭上眼、小口呼吸。江培风冷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穿过呜咽风声,像一段清流泉水。
说话间,她把阮霁云小心地搂进怀里。
大地仍然在颤抖,但阮霁云的心却忽然就没那么害怕了,她听话地闭着眼睛,鼻端充满土腥味的浑浊空气也不那么难捱,取而代之,是江培风身上的暖意,轻轻包裹着她。
不知又过了多久,阮霁云觉得自己埋在地下都快窒息过去,才终于感觉到头顶风声变小了些,江培风让她躲在毡布下别动,自己则拔出刀,开始挖坑边堆积的砂土。
等确认黑风已经过境,她才重新俯身下去,将阮霁云拉了出来。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