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虫族战役再度爆发,当年被打退的虫族大军卷土重来,他们在帝国的星云疆域边际蠢蠢欲动着。危急之际,渝父渝母研制出了至关重要的药剂,于是主动请缨奔赴战场。前夜,渝昔莫名的十分不安,他跑到实验室,难得任性了一回,问道:不可以不去吗?
渝父尚未说话,渝母却转过身来,反问他:渝昔,战场上的士兵们可以不去吗?
他的父母,从来没喊过对他的爱称,他们总是用很冷静的语气连名带姓地喊他,仿佛把他看做一个同龄人。
渝昔惴惴不安,他语气滞涩地说:可他们是士兵,他们会作战,他们有武器,而你们没有。
渝母叹了口气,难得地抬起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身披霞光》这首歌,全帝国的人都会唱。那时候,我们的先辈还没有很厉害的武器,靠的也不过是一身肝胆血肉。他们那时为什么能赢,你唱到歌曲的最后也明白了。
他们不是怀着对敌人的仇恨去战斗的,而是为了人民的幸福而战斗的。爱,会让人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我们虽然不是战士,但是我们的大脑比任何一台战斗型机甲都要厉害。不谦虚的说,当战力相当时,智慧就是决胜的关键。所以我们非去不可,文人也一样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战斗。你应该要为我们感到自豪,而不是阻挠。
那时的渝昔觉得既震撼,又沮丧。他的年纪还不足以他承担这种悲壮感,道理他明白,可他很难理解。
就如同裴喻洲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一样,人类最难做到的就是真正的感同身受。
渝父收拾完东西,也转过身来,叫他:渝昔。
知识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有用知识去救人,知识才有意义,否则我们的社会又何必追求发展,低智的动物也知道互相帮助呢。健康的社会,是越发展,人情越温暖的。
家国情怀是祖先的传承,黎民百姓是爱的单位。等你长大,我希望你也可以始终贯彻这一点。
渝昔似懂非懂地点了头,他知道他拦不下他们了,但他又仍抱有一丝不甘愿,他问:可你们不爱我吗?
能为了别人奔赴战场,就不能为了他留下来吗?
我们爱你。他们笑道。
两位天才科学家第一次对自己的孩子直白地表达出炽热的感情。
但不能只爱你。
这些他当时不能完全理解的话,却在这里渐渐想明白了。
世上的爱有很多种,并不是只有血脉相连这一种爱。
渝鸿骞和周曼没有高学历,半生都浸在烟火喧闹之中,但也会苦口婆心地跟他说要好好学习报效祖国,也懂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还会用一口带着乡音的亲昵语气叫他昔昔。他现在早就没有一开始那种把原主的家人当做是自己的义务责任的想法了,他现在,早就把他们当成是自己的家人了。
从回忆中回神,渝昔逐渐蹙起眉头。他今天和裴喻洲刚聊完关于生存梦想的话题,还以为这些事情离自己很遥远,可命运弄人,没想到这么快坏事就敲上门来了。
现在的人类身体太脆弱了,在医学领域上的开发恐怕也还只是冰山一角。再看这病的前缀自身免疫性,一旦和这几个字眼扯上就不会是啥好解决的小毛病,现阶段的医学手段恐怕根本无法使其痊愈。
尤其是因为渝鸿骞没有定期体检的好习惯,等被发现时他的各种症状已经初步显露出来了,肯定已经错过了最佳控制病情的时间了。
但这些他不会说,或许大家本就心照不宣。看着渝鸿骞愁眉不展的侧脸,在最有效的手段出现之前,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积极治疗,和让患者保持良好的心态。
爸,先别想那么多了,吃饭吧,菜都要凉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赚钱啊。渝昔一边说一边将那几张体检单收过来折好。
渝鸿骞一愣,没想到这么沉重的话题是怎么一下子那么快地转走的。虽然也确实如他所愿,渝鸿骞是个乐观的老头子,不喜欢把家庭氛围弄得愁云惨淡的,但是好歹难过一下吧这个不孝子!
渝爸爸吹胡子瞪眼地说道:我还没骂你呢!出去野了那么久,回来问都没问一句开口就钱,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不好好学习,老子一分钱也不给你!
小老头声音中气十足的,刚刚还略显灰败的脸现在又精神的红润起来。
渝昔轻笑,道:我没在外面野。说出去玩是骗你的,那是为了让你听话去检查身体。
你!渝爸爸眉头一皱将要发火。
周曼先火了:你什么你,如果不是儿子,你这么大毛病什么时候检查出来还不知道呢!还有脸凶?
确实没脸渝爸爸熄火了。
我没在外面玩,在准备做一个很大的项目,研究一门很难的技术,要花很多很多的钱的。渝昔面不改色道:到时候如果我太穷了搞不起开发,就要问您借点儿啦。
渝鸿骞一听,神色立马严肃起来,熟练地掏出手机,就跟上次要给他打零花钱的动作一样,问他道:要多少?你早说啊,如果是搞正经事,爸爸的积蓄都给你也行,哦可颂的嫁妆要留出来。
渝爸爸说这话给跟听到孩子要钱买练习册一样,说给就要爽快地给了,渝昔连忙制止住:不,不是现在。
我们现在不缺钱,我说的是如果,未来的事还说不准呢,您现在不用给。如果真的要您的积蓄全部搭上也不一定够。您现在就好好养身体,正常工作,控制饮食戒烟戒酒就好了。身体硬朗,才能好好工作啊对不对?
渝鸿骞一听,居然要这么多!顿时也没有主意了,就又听渝昔说道:但是是正常工作,您不要再那么拼命了,烟酒是不能再碰了,现在家里什么都不缺。
为人父母,只要感觉到自己被需要着,一身皮肉就像铁打的那样能迅速振作起来。
渝小老头率先站起身来,招呼道:走走走,上去吃饭!孩子们都饿了,可颂吃完了让司机叔叔送回学校去上晚自习,不能落下学习。
呆坐了很久的渝可颂红着眼眶点点头,素爱骂俏撒娇的她一句话都没说,乖得很。
用特殊的方法安抚好渝鸿骞,渝昔还不放心地让周曼多加看护。周曼很配合,当下就没收了渝爸爸的烟盒跟打火机。
渝鸿骞瞟了眼媳妇,不敢怒也不敢言。
他是没有酒瘾的,烟瘾倒是挺大。早年忙于生计,生意上应酬,生活中琐事,渝鸿骞这些年依赖香烟的时间太多了,一时半会让他做到完全不想是不可能的。
全家人的重点关注对象渝鸿骞脚步沉重地往餐桌方向走去,一只手在他肩上轻松拍了拍,渝昔掠过他:爸,您辛苦了,剩下的有我呢。您积极治疗,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您会平安无事的。
我是future,也是你的儿子。
渝鸿骞的步子一顿,少年带着清浅笑意的声音掠过他的身边。
有很多地方,繁华富丽,看似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实则蔓延着不怎么讨人喜欢的酒桌文化。
渝鸿骞年轻时带着妻子来京打拼,一人撑起对外应酬的重担,常常为了一个好一点的商位陪着人喝到双脚发飘。他仗着年轻身体好,没命地工作,到老了现在什么病痛也找上门了。
有过怨怼吗?其实多少有过的。
毕竟谁不是爹生娘养的?他儿子在家里呼呼地睡着大觉,做老子的却在外面给人当孙子。
醉得迷蒙了,他也想骂一句去他娘的。
可他现在望着渝昔清瘦却笔挺的脊背,他儿子在给他盛汤。他却好像偷偷用了时光倒流大法,身姿拔高变回了几十年前的那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年轻人,那时的他也有那么笔挺的脊背。
渝鸿骞想,电视里的广告语也不全对。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或许换个人看就不一定是多遗憾的事了,孩子的一声辛苦就足够消弥他此生的委屈。
吃过了饭,渝昔回到房间打开手机,先给一个好久没联系的人发去一条信息。
【渝昔:薛振教师,抱歉打扰您了,我想请问一下关于免修手续该如何办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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