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沈喑一瘸一拐回到烟笼栖,从胳膊到腿哪哪儿都痛,心肝儿也痛,被段嚣气的。
成天成宿地耗在小树林不回屋,沈喑差点忘了,之前为了讨好段嚣,还亲手给他做了冰皮月饼,他从摆放茶点的柜子里拎出来一小包油纸袋,十分不爽地小声嘟哝着:
狗东西,白眼狼,亏我亲自下了趟厨房,还对我那么狠,白瞎我的手艺。
虽然吧,礼还没来得及送,说人家白眼狼也不合适。那正好了,沈喑一点也不想送了。现在的他,揍段嚣一顿都不能解恨,因为他被段嚣榨得,连揍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给他吃的?在想什么好事?
突然,段嚣清冷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根子响起来:
给我。
沈喑惊吓,转身差点和段嚣撞了个满怀,他连忙将那一小包油纸袋藏到身后,瞪着段嚣:
不给。
段嚣不高兴道:本来便是要给我的。
这是在撒娇吗?沈喑觉得自己大概又眼花了,撒娇也没用。撒娇有用的话,白天他就不该那么折腾我:
但我现在不想给了。
沈喑紧紧捏着那一小包油纸袋,找了个凳子坐下,现在不仅不想给了,我还要当着你的面全都吃掉。本来就没几块,一块也不给他剩。
沈喑自顾自地将油纸袋打开,手指捏着软糯细腻的冰皮,淡淡的糯米的甜香味儿从指间漾开,苦练一天正好饿了,那层晶莹的糖霜甚至勾起了他淡淡的乡愁,在这个世界上哪儿找这种东西吃,还好他会做。
还没等凑到嘴边,沈喑的手腕被段嚣捉住,向着反方向移动。沈喑用力较劲,本来就不如他力气大,又怕月饼掉了,根本抢不过。
沈喑眼睁睁的看着,那块儿甜香软糯的乡愁,被段嚣一口啃掉一大半。
你能信,段嚣会从别人的嘴下抢吃的?
起初,沈喑也不信,最后知道真相的他眼泪掉下来。
然后,段嚣就着沈喑的手,愉快地把剩下的一小半也吃光了。
好吃。
......
最近,沈喑日日苦练,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生活质量还不如剑临长老养的大黑猫。披星戴月,在段嚣的逼迫之下,痴于剑术,无心他顾,根本分不出心力去关注山庄发生的怪事。
如果他们还似初入山庄的时候那般仔细,到处寻找蛛丝马迹,兴许就能揪出山庄中真正的鬼了。
各宗当中,凡宗最近很不太平,处处透着诡异。
只见得每日晨课,有那么一小撮弟子的几乎将那强身健体的操课练到极致,若一人如此,也没什么奇怪的,偏偏场中众多人中,能挑出来几个,将那套拳法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度到位,最古怪的是,这一小撮人的神情动作,都如出一辙,就像提线木偶一样整齐划一,不知疲累。
同列的凡宗弟子们都慌了,他们每天一睁眼的第一节晨课,便见着比昨日又多了几位体格强健神情呆滞的师兄弟。这些人原来的几个朋友,发现他们已经不认人了,凡宗变得人心惶惶,笼罩着恐惧和不安。
按理说这事儿应该有人管一下,可他们也没办法请长老出来主持公道,何长老自从十年之前失了威信,便一直奉行无为而治,有几位讲话通透的弟子直道他是和稀泥的搅屎棍,占着长老的席位不干活。也就是在凡宗没人愿意认领长老这个头衔,不然早就没有何劝桑的姓名了。
眼下,何劝桑更是无为的离谱,连殿前都不去了,终日衣衫潦倒地待在寝房,哪个也寻不见机会请他出来瞧一瞧这晨课的异象。
秋日的午后风声静谧,艳阳蒸照着大地,哪怕日头足够亮堂,可所有人都觉得发闷。
何劝桑的寝房内,已经许久不通风了,他身上的寝衣拧巴着,苍老的脸上透着腐朽之气,却光着脚在榻前挑起胡旋舞。
忽然转了个圈,提笔在案前的宣纸上写着几句不成词的草书,龙飞凤舞是因为,他就连写个字,都刻意灌输真气在笔下,力透纸背。
他脸上洋溢着近乎丑态的欢愉,沉醉于真气傍身的感觉,整个人像是登上云端那样轻飘飘,就连给自己倒杯水,都要用真气操控铜壶。他从小就羡慕修仙的人,村里的人都羡慕着,可他早早就被断定,没有仙缘。
这水不过盛了半碗,他所依仗的真气却猝然消失,沉重的铜壶陡然坠地,连带瓷碗一次摔碎,壶中滚开的水溅到脚上,他痛得大叫,转而瑟缩在角落里痛哭。
他又变成了一介无法练气的凡人,那种任人宰割的危机感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吓得他丢了魂。身上早被治愈的伤疤有如实质地痛了起来,那是十年前他被悬剑宗刑讯逼供留下的,如今的他却同悬剑宗做起交易来,为了修行。
何劝桑颤颤巍巍急忙吞下一颗丹药,顿时便有黑气从他的眉毛和发丝之间蔓延出来,整张脸变得狰狞无比,神情却异常愉悦,他空洞地眼神盯着远方,喃喃自语:药引子,山庄里从来都不缺,悬剑宗那些个杂种,却连半成品都不肯给够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去玩回来晚啦,更得有点迟抱歉啊啊啊啊(但很粗长是不是,评论区发小红包补偿一下叭~
第27章
打得不错,明日你便不用踏桩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小树林,这么久以来,段嚣终于说了句人话。
刚刚打过一遍完整招式的沈喑,额头上还沁着汗珠儿,段嚣这是满意了?他不可置信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苦巴巴的小脸终于又有笑模样了。
起初,段嚣只叫他每天踏一千根桩子,他曾天真的以为那就是极限了。直到后来,段嚣叫他在踏一千根桩子的同时,练八百遍起手式,再后来......这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快乐的人。
沈喑赶紧把剑撂下,脸上的喜悦堪比他上辈子金榜题名时,本想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段嚣去确认,无奈脚痛腿也软,练了一天早已脱力。于是,段嚣只见着眼前一个病弱少年,一瘸一拐奔向自己。
沈喑是生的好看却不自知那种,明晰的下颌线难掩清俊,眉如春山,星眸当中点点委屈,十分惹人疼爱,却更想上去欺负一把,矛盾极了。
段嚣主动上前几步,试探性地伸出手,没想到沈喑累惨了,想都不想就扶住他的手,靠着他的臂弯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又急切:
我是不是,算学会了?
段嚣在这些日子里,亲眼看着沈喑一步一步咬牙坚持,沈喑身上那股韧劲却也真的让他始料未及。就看沈喑刚刚打出的那一招清风朗月,已经接近完美,而差的那一点,就是沈喑身上没有真气。
其实吧,沈喑的这个问题,答案是肯定的。可段嚣却捺不住欺负他的心思,用最温柔惑人的嗓音讲出最残忍无情的话:
只准你不用踏桩,便能一心一意练那剑招了,明日剑招加倍。
沈喑听了这话,差点眼前一黑,没了这份喜悦做支撑,脚下更软了,身子陡然下坠,却被段嚣一把扶住:怎么样,还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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