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喑以为段嚣这是在与自己商量条件,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呢,于是连忙点头撒娇:
不行了不行了,别说站在那倒霉桩子上练习剑招,我这脚贴在平地上走路都难。
好,段嚣应声道,在沉默的那一秒钟里,沈喑还在思索这个好是什么意思,却被段嚣从身后揽过膝弯和腰背,一把抱了起来。
沈喑:公主抱???
没见过哪家小公主被折磨成我这个鬼样子。
身子突然悬空而起,整个人落在了段嚣怀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别提有多别扭了。他挣扎着扑棱了几下,却徒劳地发现段嚣的双手不动如松,反而自己上下扑棱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待宰的老母鸡。
沈喑有一下没一下地锤着段嚣的胸口:喂,你放我下来。
然而段嚣步履平稳,充耳不闻。
于是沈喑破口大骂:段嚣,你个小王八蛋。段嚣,你听见了吗,我说你是小畜生。段嚣,你光天化日的你不要脸!段嚣,你放我下来吧求你了一会儿该碰到人了,当我不要面子的吗?段嚣你给我等着,等你落在我手里,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沈喑的叫骂声越来越小,他累惨了,终于蜷在段嚣怀里没了动静,呼吸也变得平稳匀畅。段嚣自始至终没搭理他一句,步子却走得特别小心平稳,生怕惊了怀中睡熟的人儿。
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岔路的拐角,左边是他俩住的烟笼栖,右边是去往凡宗的小路。
只见路边的草丛耸动几下,一只黑色的大猫窜了出来,头上还顶着一片叶子,段嚣认得它,它叫九狸,是师傅剑临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十分桀骜不驯,拆家小能手,可着剑临长老一个人折腾,唯独对沈喑亲亲蹭蹭的,令段嚣很不爽。
段嚣本来一只脚已经踏上回往烟笼栖的石子路,却被九狸咬住裤脚,使劲儿往另一条岔路上拖拽。
九狸虽然调皮了些,却不会平白无故跑来搅扰别人,想必是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段嚣便跟着去了。
你竟然
凡宗附近,段嚣远远的就听见一声惨叫,随即躲进竹林隐去身形。怀中的沈喑似乎也听到了声响,不安地攒动一下,换了个更舒适的睡姿,顺手捞住段嚣的脖颈,却也没醒。
眼前是凡宗地界的一处偏僻所在,段嚣清楚地看见了眼前骇人的一幕。
原来这山庄中的鬼,一直是他。
段嚣刚好看到,从来都无法修行的何劝桑亲手用术法将那名弟子困在原地,捏住他的下巴,将一把正在蠕动的爬虫倒在他的口中。爬虫很快便钻了进去,任凭那个弟子拼命呕吐,却连口水都无法吐出。
惨叫一声之后,弟子的瞳孔闪过虫影,那人便木僵了。
虽然沈喑并未醒来,段嚣却下意识地轻轻挡住沈喑的眼睛,以免他看见这腌臜的一幕。
紧接着,何劝桑划破那人的手腕,急忙将血滴在自己早已备好的丹药上,成瘾一般迫切地将丹药吞下,枯槁的发丝随之散发出阵阵黑气。站在远处的段嚣,明显感受到了何劝桑身上灵气的波动,若以自己金丹中期的修为来评判,何劝桑瞬间得到不弱于自己的真气。
九狸是只有灵性的黑猫,更见不得这种脏东西,直接被吓到炸毛。看到这黑气时,惊地跳了起来,便暴露了他们二人一猫的行踪。
谁,谁在后面?
说着,何劝桑一记掌风直逼段嚣而来。
段嚣早有防备,接下这一掌的时候却被逼退几步。藏不住了,他便抱着沈喑走出来,不闪不避地走到何劝桑面前。
何劝桑正处在服药在之后的全盛时期,并不惧怕段嚣。显然,他对段嚣怀里抱着的人更感兴趣,那眼神几乎是兴奋的,有如实质。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段嚣:
我真好奇,你是怎么把他骗到手的?全天下都觊觎的这一号人物,别说你不知道他的好处。
段嚣眼神冰冷,脸色能阴出水来,何劝桑却不知死活地继续挑衅:肏过了没?
他对着段嚣上下打量一番:我何必问呢,年纪轻轻就这般修为,恐怕肏得并不少。
半梦半醒的沈喑总觉得芒刺在背,迷迷糊糊中,就听见何劝桑接着说:
竟让你尝了鲜,这倒也没什么,我家主子他不介意。既然我的身份你已经撞破,不妨我再多告诉你一点,我家主子向来恋慕男色,像沈喑这样神仙般的美人儿,就算不是空灵体,他也势必要搞到手,变着花样的作弄才好。
何况,他可是空灵体。
空灵体的传闻,已经变成了坊间传唱的别曲陈调,字字句句都是露骨的。
空灵体,色姝丽,登仙春意沾迤逦。无边美色,无上修为,只要跟他双修就好了。
如今身份败露,何劝桑简直与平日里那个垂头丧气的长老模样判若两人。他的眼神炙热起来,甚至幻想着也许自己也能在主子脚下分到一杯羹。
沈喑脑子里轰然炸开,他瞬间反应过来眼前的局面,肝火都要烧到头皮了,踉跄着挣脱下地,脚下的痛都忘了,一把拔出段嚣的佩剑直指何劝桑:
有种叫你家主子亲自过来,没人要听一条走狗乱吠。
何劝桑不惧长剑,没把段嚣放在眼里,径直去抓沈喑握剑的手腕,像是发了疯要把沈喑拽过去。
段嚣闪身挡在沈喑跟前,难得自己已经急火攻心了还能忍住不发作,反倒去照看旁人的心情,他俯身在沈喑耳边轻声吐出两个字:我来。
说着,他轻轻掰开沈喑的手指,接过自己的剑。
何劝桑过度低估了对手。
段嚣出手,不为一招毙命,对于何劝桑而言,倒像一场漫长的处刑。
第28章
两人真气之强悍不相上下,段嚣有剑在手已占上风,何况他所学之剑法从没与人试炼过,便是自己也不知道这剑法的威力加成恐怖如斯。纵然被何劝桑周身的护体罡气所伤,他手上的剑却丝毫没有慢下来。每一剑的角度皆刁钻狠厉,有如凌迟。
直到自己的脸也被刮花,何劝桑受不住了,恐惧使他颤抖,便开始流着泪求饶,用百倍肮脏的话去辱骂自己,只求段嚣高抬贵手。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在极度仗势欺人的感觉与被人踩在泥地里的感觉之间挣扎,习惯了求饶。
沈喑看向段嚣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复杂,因为何劝桑此时,就说他是个血人也不为过,看得沈喑有些反胃。而段嚣面不改色,神态森然,显然是见惯这些的,他一点不在意何劝桑的下场,只是莫名心疼段嚣此刻的漠然,他比自己都年小几岁啊。
段嚣回头,正好对上沈喑望向他的那个复杂的神情,还有眼中流露的对血腥气的厌恶,一贯面不改色的段嚣竟在此刻慌了神,出剑的手都有些迟疑,便被何劝桑钻了空子,从他手下逃脱,□□跑了。
段嚣垂着头,脸色变得比先前更差,衬得眼下一颗朱砂痣殷红如血,真气在握剑的掌间震荡冲撞,血便从指缝间流淌下来。
是自惭形秽的感觉,段嚣知道,小时候从锁秋宫走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得习惯着把人不当人,习惯着用仇人的浊秽之血去祭心头之恨。可沈喑就像曾经被娘亲护持抱怀着的自己一样干净,对着血腥仇戾,忍不住作呕。
但凡沈喑他长了眼睛,就能瞧见段嚣的心情不太妙,可是这位祖宗突然又怎么了?
沈喑拿出给三岁小孩当爹的耐心去安慰段嚣,猜测这十有八九是被何劝桑气的,虽然自己也被气得不轻,他一边伸手捋着他的后背,一边关切地对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