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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今日到此,他们必然知道。

天道,从不吝啬告诉萧家任何事。

一切在十五年前的那场并不完整的大祭上,便已定下了分晓。

他的回归和复仇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而萧家这一场大祭,更是天道授意下,对十五年前那一次失败的祭祀的复现。

这是一次以要他的命为根本目的的大祭。

我的金丹劫那般轻易,本以为是天道垂怜,萧清毓神色平静,只是语气稍显疲惫,果真是我天真。

天道哪有那般好心。

不过是怕我死在雷劫下,而不能走到这里,沦为萧家万年气运中的一粒尘土罢了。萧清毓说这话时,并未看向楚浔,而是仰头望向了天幕的方向。

世间万事万物,不过天道操纵下的一盘棋局,天道欲让谁赢,便能让谁赢。

楚浔神色不动,无声地将他揽入怀中。

你我等了千年,不就是为了今朝这一役么?微冷的吻落在他鬓角碎发之上,语气异常坚定,毓儿莫怕,为师在呢。

萧清毓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常,只是语气愈加冰冷:那萧家,不过便是幸在了成为天道在人间的耳目罢了,偏偏只有萧家人自己,执迷不悟,引以为豪。

楚浔难得拿不准萧清毓的真实想法,只能一下一下地轻抚他柔顺的长发。

那现在要如何做?楚浔迟疑道,可要暂避一二,待你我实力上涨再来解决?

他们只在金丹修为,而萧家中尚有不少元婴老祖,甚至连化神大能和大乘长老都有不少,如今二人势单力薄,毫无准备之下硬拼恐有危险。

不必。萧清毓忽而站起身来,回握住楚浔的手,语气轻快但气势森然。

萧家欲以天道杀我,但他们又焉知天道,就会帮助萧家呢?

天道不过是要以人间诸事证明自己,而欲要证明自己翻云覆雨之能,还有什么比在萧家春风得意之时,又一举将其覆灭更有意思呢?

他面上笑意如常,但却难得地令人毛骨生寒。

楚浔望着这样的徒弟,心中有种陌生感一闪而过,微妙的不安在心底渐渐酝酿。

十五年前他们欲要在祭台上杀我,却被我母亲不惜损伤自身救走。萧家人想必很是不满。

不过没关系,因为,他又轻轻笑了一下,周身的诡异气息瞬间消弭于无,我也很是不满呢。

通向祭坛的路无需萧清毓多想,便已深入骨髓。

此刻仿佛十五年前缭乱的记忆疯狂涌上识海,他脚步极快地走在楚浔之前。

而跟在自家弟子身后的楚浔,也就错过了他眼底闪过的一道诡异血光。

萧家的大祭本只是为我而准备,如今却是又要劳烦师尊为我伤神了。他语气平和,几乎听不出丝毫异常。

楚浔心中却是越发不安,只能轻声应道:你我本是一体,毓儿莫要多思。

第98章大祭(二)

萧氏祭坛位于萧家所在地域的最西面,与东边的后山禁地俨然呈拱卫之势,祭台主杀伐,禁地主泽被,暗合阴阳相生之势,将夹在其中的萧氏腹地牢牢保护在内。

萧家一如记忆之中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毫无外界所传言的隐士家族应有的清幽宁静之感。

师尊,你看,这便是萧家。萧清毓的目光似嘲讽又似悲悯地落在沿途的楼宇之上,唇角勾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整个萧家,唯独族长的居所,说到这里萧清毓不自觉地顿了顿,语气亦冷肃几分,也就是我那无良父亲的居所,是于隐匿于幽竹之中的所在。

在他记忆尚未复苏之时,于玉中幻境之内曾经窥见的那自林中木屋里走出的白衣男子,正是他的父亲。

手执玉箫,欲将他除之而后快的父亲。

师尊,萧清毓忽而转过身去,直直对上了楚浔满含担忧的眼眸,这世界,也唯独师尊一人是待我好的了。

楚浔一时间不知当如何回答他这一句话,只能无声地将他的手握住。

这是他于千年前筹谋的路,他曾算尽了一切,只是不曾算计身边之人的心。

他这众叛亲离、天煞孤星的命格,说到底也是因自己而起。

师尊想什么呢,萧清毓指尖在楚浔紧拧的眉心之间轻轻一点,语气轻快,仿佛两人即将直面的,并非生死危机,而是一次再轻松不过的出游,眉头又皱起来了。

楚浔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忍不住停下了步子,握紧了萧清毓的手腕道:毓儿,我们一起去暂避一下好不好,这萧家,待你我功力尽复再来也不迟。

然而萧清毓只是摇了摇头,直白地拒绝了楚浔委婉的提议。

楚浔不知萧清毓为何忽然表现出这般积极主动的姿态,连自己的话也不听,这太不像平日里的他了。

好,楚浔默不作声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嗓音干涩道,你既意已决,为师自当与你同去。

而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的人,一贯温和无害的眼里,飞速闪过了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

萧家地域广博,纵然两人脚程不慢,赶到祭台之时,也已到了祭祀中至关重要的那一环节。

献祭人牲。

所谓人牲,便是以活人为祭,剜其血肉、斩其头颅、碎其神魂,抽取其身上气运,化作萧家万载繁荣的一点养料。

十五年的人牲是萧清毓,彼时的萧清毓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幸而才刚刚开始被人放血,便被母亲救走。

而今台上空无一人,可想而知,那人牲,必然便是初到此地的萧清毓。

十五年前的逃离,到了今日,便是了结之时。

萧家上下,数百口人在萧清毓靠近祭台的第一时间,便将目光转向了他所在的方向,那眼神里的恶毒和贪婪毫无掩饰地暴露人前,配上祭台上那把锋锐无比正闪烁着刺目寒光的大刀,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楚浔心中大骇,面上却是一贯的无波无澜。

他心中已然乱成一片,完全无法参透天道究竟在此事中,掺和到了何种地步,才能叫二人才刚赶到祭台附近,便到了祭祀人牲之时。

楚浔不动声色地抬眼望天。

天空依旧无往常一般宁静,但远处已有一片阴云正在飞速聚集,一旦遮蔽天幕,便要将一切的光明尽皆掩抑,下起一场瓢泼大雨。

要变天了。楚浔喃喃道。

萧清毓站在他的身前,毫无惧色地面对众人怨毒的目光,他神色泰然甚至隐含居高临下的藐视之意,冰冷的眼神环顾四周,似在看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周身突然攀升的气势让楚浔恍惚之间,以为是千年前那声名赫赫的碧桃仙君,已然重临了人间。

孽子,十五年前叫你逃了,今天必然不会再叫你逃了!为首的白衣仙修傲然开口,语气轻蔑,望着这个不过金丹修为的儿子,本该十分不屑,但不知为何,在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桃花眼时,竟隐有一丝胆寒。

这双眼睛实在太过熟悉。

那曾被他欺骗了感情骗走一身气运的桃花仙子,有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她、她不是死了吗?

祭台之上,众人皆是一动不动,仿佛同时被梦境魇住一般,无一不是睁大了眼,怔怔地愣在原地。

闭眼,师尊。萧清毓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似一缕幽魂一般飘到了楚浔耳边,语气轻柔恍若梦呓,楚浔刚要抓住他的衣摆,萧清毓便又化作一阵风飘到了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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