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伊诺颇有自知之明地闭紧嘴巴,话说重了,可自己又不懂得安慰人,干脆用被子直接把脑袋一蒙,心下担忧:阮柏宸是不是要赶他走了?
清秀的眉毛正不安地往中间凑,这时,阮柏宸突然道:Eno,吃点东西再睡吧,我给你下碗鸡蛋面,快得很。
眉眼顿时舒展,慕伊诺掀开被子露出脸,视线滑向阮柏宸,那人已经起身迈进厨房,将衣袖翻折到了臂弯。
困意浓重,慕伊诺吃力地坐直身体,靠着沙发,却禁不住美食的诱惑,打算再扛一会儿,等待阮柏宸端着他的小瓷碗喊他吃饭。无数次点下脑袋,肩膀左摇右晃,太困了,慕伊诺皱皱鼻子,嗅到饭香了,他赶忙用手指吊起眼皮,胃部咕噜出一声响来。
揭盖关火,阮柏宸把细面盛到慕伊诺的小碗中,端出去时,少年已然栽进厚被里,以一种滑稽别扭的姿势入睡,半拉身子露在外边,偶尔蜷缩一下脚趾。
阮柏宸搁下碗,走去沙发前弯腰放轻动作,用炙热的手掌兜住慕伊诺后脑勺,小心翼翼地帮小少爷调整到舒服的睡姿。
皮肤触及浅棕色的发丝,质感细腻柔软,极近处,阮柏宸闻见慕伊诺身上的香水味,将被子掖到他颌下,裹紧、压实,注视片刻,扬起唇角温声对他呢喃一句:Eno,谢谢。
Chapter20我只管你。
正文020
打乱了生物钟,慕伊诺睡不长也睡不安稳。
拉合的窗帘透着一层微茫的光,睁眼时四周昏暗异常,尚未清醒的意识导致记忆错乱,慕伊诺不认识这里,内心隐隐地感觉到恐惧,张口唤出一个人的名字:阮柏宸?
他愣了下,思维缓慢与现实对接,客厅中的家具逐渐有了熟悉的轮廓,移动的目光锁定紧闭的厨房门,慕伊诺听见抽油烟机的嗡鸣以及锅铲碰撞锅壁的声响。
鞋子趿拉在地上,慕伊诺朝着声源踱步,窄窄的一扇木门,布满岁月的痕迹,掉漆、凹凸不平,他伸手握住门把,迷茫地眨动眼睛,然后用力将它推开。
我操。阮柏宸因慕伊诺的突然闪现吓得直接把锅铲扔进锅里,顺着心口说,我的祖宗,您好歹先敲个门,知会一声。
慕伊诺充耳不闻,视线溜进铁锅,刚做好的鱼香肉丝馋得他舌尖儿痒痒:阮柏宸,我饿了。
阮柏宸道:先去洗漱,马上出锅了。
慕伊诺依旧立在原地:不行,万一甜了酸了咸了淡了,不合我胃口,提前告知你,你还能回锅补救一下。
阮柏宸听完连气都懒得叹,这孩子估计在家就是位任性的少爷,父母宠着,养尊处优,平日骄纵惯了,他明白。把竹筷递给对方,慕伊诺夹起两根肉丝尝味儿,咽下后满意地舔/舔嘴唇,简短地评价:行。
阮柏宸费劲地憋出一句回复:行就行。
拘起一捧凉水扑到脸上,慕伊诺站在镜子前拿毛巾揉脸。他在想事情,行动因走神变得迟缓,直至阮柏宸在客厅喊了声Eno,别磨蹭,吃饭了,他才恍惚着挂好洗脸巾,整整发型,踏出卫生间。
跑向茶几拉开下层的抽屉,取出纸笔,转身走回餐桌旁,慕伊诺先为自己正名:我从来不磨蹭,刚刚是在思考和计划一件事。
阮柏宸顺话问:讲来听听?
左手扶稳瓷碗,右手握勺往嘴里扒拉两口鱼香肉丝盖饭,慕伊诺侧歪身子边吃边在白纸上画了张表格,在顶端位置写下五个大字:课程安排表。
课程安排表?阮柏宸新奇道,不由得跟心里犯嘀咕:小少爷莫非终于肯老老实实地回家上学了?
面露尴尬,慕伊诺顿住半秒,将课字划掉,在它上方重新写好正确的字,日。
为了防止对方误会,慕伊诺紧跟着在日程安排表后面画道横线,写上阮柏宸。
一时忘记吞咽,阮柏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慕伊诺这是要帮他制定每日计划。以小少爷的脾气,如果不按照表上的内容执行,恐怕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慕伊诺拉了条竖线,右侧为时间,左侧是对应必须完成的事。第一项早起,他没有犹豫地落笔7:00。
你等会儿,七点?天都还没亮透呢,太早了。阮柏宸举起筷子打断慕伊诺,迅速为自己找了个参照这位少爷在家铁定赖床。他于是保守地说,你平时几点起?我跟你一样就成。
慕伊诺懒得抬眼,回答:五点三十。
阮柏宸撇撇嘴,慕伊诺仁慈地涂掉7:00,改为7:05。
阮柏宸:
八点整出门上班,十二点午饭加午休,一点半继续工作,六点下班,可根据摄影店订单数量适当加班,零点之前必须睡觉
阮柏宸对慕伊诺的其他安排不敢有疑议,唯有一条:Eno,我真的没办法做到十二点前睡觉,熬夜早成了习惯,这要是贺启延,他每天日夜颠倒,更不可能了。
他和我没关系,我只管你。慕伊诺驳回阮柏宸的抗议,起身去拿胶条,阮柏宸正打算让他跟先前手写的菜单一起贴在冰箱上,结果慕伊诺径直迈向卧室,面对着门板,方方正正地将日程安排表粘好。
阮柏宸:上一个对他做这种事的是他奶奶,小学二年级。
卧室门微敞,目光透进门缝,几枚新相框斜立在床畔,慕伊诺瞧清楚了,里面装裱的是他拼合完整的那些照片。不待他问,阮柏宸便回答:我想把它们挂在客厅,等下我去五金店买几个钉子。
吃干净碗中的最后一粒米,喝完紫菜蛋花汤,慕伊诺帮着阮柏宸将餐具放入水池,退出厨房回沙发叠好被子,倚着扶手开始收拾自己的帆布包。
四点钟的太阳已有西沉的迹象,阮柏宸拉上外套,准备前往五金店。刚把门打开,慕伊诺斜挎着包跟在他身后,他不喜欢独处,阮柏宸了解,正好可以带他熟悉一圈知春街。
踏出楼门,阮柏宸咬上烟,还没摸到裤兜里的火机,就听身侧的慕伊诺打了个喷嚏。自己皮糙肉厚能抗冻,对方的金贵之躯可够呛,他忙问:天气冷了,你没带多余的衣服吗?
慕伊诺耸着肩膀,搓着双臂回答:忘了。
五金店在知春街另一头,阮柏宸当机立断调转脚步,朝着相反的方向:咱们得先去买趟衣服。
话音未收,阮柏宸又有新问题操心:Eno,内裤你总带了吧?
慕伊诺用大拇指戳着腰:就这一条。
阮柏宸震惊地问:这么多天没换过新的?
慕伊诺瞥他一眼,臭着脸答话:我的内裤是速干的,洗完拿吹风机吹一下就能直接穿。
迈离知春街,慕伊诺以为阮柏宸是要领他去新开业的家乐福,实际走的却是上班的那条路,几步开外立着同源站的公交站牌。
阮柏宸快速吸两口烟,指尖掐熄后丢进垃圾桶,说:五站地,有一处繁华的商业圈叫新辰里,里面的购物中心有很多时尚品牌的服饰,随便你挑。
375路沿途经过多个居民区,乘客不少,阮柏宸费劲地挤上公交车,在前方开道,两个人艰难地转移到后门对面的窗户旁,车辆启动的惯性致使慕伊诺险些没站稳,抬臂便要去抓头顶的栏杆。
阮柏宸低声道:Eno,护好你的包。
车厢内人群拥挤,外面风大没开窗,空气中飘浮着各种难闻的味道,慕伊诺从上车起眉毛就没展平过,搞得阮柏宸愧疚不已,应该打出租的。
听话地把帆布包挪到身前,慕伊诺半边肩膀牢牢地贴着阮柏宸,司机开得太急,他站不稳,栏杆太脏,他不愿意碰,只得依赖身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