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音色分辨不出慕伊诺的情绪,他顿了顿说:本来想用自己的钱给妈妈和弟弟买礼物的,等我攒够了,却没机会了。
购物袋搁在腿上,阮柏宸问:什么叫没机会了?
耐心守了半分钟,慕伊诺专注地啃着糖葫芦,阮柏宸从他的沉默中得知,他不愿过多提及跟家有关的话题。
你是怎么赚到的钱?阮柏宸会意地换了个问题,打工吗?做的什么工作?
调香。慕伊诺回答,我把调制好的三瓶香水卖给了住在我隔壁的Kay奶奶。
调香,从属于奢侈品行业,香水,有钱人的需求品,无论是制作难度还是它的品味和档次,阮柏宸忽然发觉,慕伊诺似乎并不是人们固有观念中的那种富家子弟。
四周人来人往,噪声不绝于耳,小少爷安静地吃光橘子,将签子往阮柏宸眼前一横:两颗山楂都是你的。
木签上的冰糖被啃得半半拉拉,阮柏宸咬住山楂吃进嘴,酸着腮帮子,重新把话锋引回正题:Eno,无论如何,我真的不能要你买的东西。
慕伊诺抬眸:阮柏宸。
阮柏宸:哎。
慕伊诺不相干道:下顿饭你该给我做酱爆鸡丁了吧,我想尝尝拌面。
可真会转移话题,阮柏宸心累地叹口气:少爷,咱别打岔行吗?
慕伊诺说:一件衣服而已,你不收我房租、饭费,我都没跟你矫情,你要敢让我退掉,我会发火的。
一句话噎得阮柏宸哑口无言,他带慕伊诺来买衣服,本意是想感谢他的鼓励,这下倒好,矫情二字直接封住了他的嘴巴。
矛盾半晌,阮柏宸终于缴械投降。他轻声道:那我试试大小,万一尺码不合适,咱们现在就可以换。
慕伊诺扬高眉毛,愉快地点了点头。
材质、款型、颜色,都与慕伊诺的羽绒服一模一样,阮柏宸把自己这件捧在手中,跟捧个祖宗似的,太贵了,他怕弄坏了。
解开拉链套在身上,双手感觉着口袋的深度,阮柏宸不大自然地抬起头,打算问问慕伊诺的意见,倏忽间,心跳蓦地提速一秒,他的目光定格住少年的唇角。
这还是阮柏宸第一次看见慕伊诺的笑容。喉结上下一滚,他在心里悄声说:Eno长得确实又精致又漂亮。
神色迅速恢复常态,阮柏宸问:还行吗?
眼角弯出了小月牙儿,慕伊诺竖起大拇指,言简意赅地表态:酷。
Chapter22一物降一物。
正文022
搞定心心念念的羽绒服,慕伊诺对购物上了瘾,毛衣、内裤、袜子一样不落,凡是他光顾的实体店,售货员们集体乐开了花。
离开新辰里时,两人手上总共拎着七八枚纸袋。
物品占据的空间太大,阮柏宸没再考虑乘公交车,抬臂拦下一辆出租,歪进后排身体靠住椅背,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司机师傅年纪不大,约莫与阮柏宸同岁,出车憋闷一天了,全靠闲聊排解心情。他健谈道:二位这是去新辰里购物了?
对。阮柏宸闭眼揉着印堂穴,疲倦地应声。
透过后视镜端详一番,男人身旁的少年倒是面色正常,司机已琢磨出个大概,笑嘻嘻地推断:后备箱里的那些东西都是你弟弟买的吧?哎哟我可太理解你了,只要我妹让我陪着购一次物,完事儿后准是你这种状态。
慕伊诺扭脸问:我让你累了吗?
阮柏宸听罢立刻不捏穴位了,拢紧外套坐直身子:我这体力,小半天连着跑两三个外景地都不带喘的,没有的事。
司机打一圈方向盘,竖起食指朝后面晃了晃:但咱不能否认,上了三十,精力真跟小年轻们没法儿比。
只要你一不动,就容易犯懒,只要犯了懒,就容易养成习惯,只要养成习惯,这身体机能下降得太快。司机愁郁地摆摆手,我这一坐一整天不挪窝的,寿命得少好几年。
新辰里离知春街不远,公交五站地,打车起步价,没聊两句便到了。交钱下车,阮柏宸活动着筋骨,往家的方向行了一段路,发现自己的体力确实比过去差得有点多。
目光圈着走在前面的慕伊诺,对方的步速很快,喘息却均匀。阮柏宸莫名其妙地想,可别输给人小少爷,看来,适量的运动维持身体素质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离近breeze,时间刚过五点,酒吧尚未营业。周围的店铺陆续打烊,知春街上少了吵杂的叫卖声,慕伊诺停步转身,酒吧内隐隐地流淌着吉他音,他觉得好听,于是自顾自更改方向,阮柏宸赶忙跟着他,扬手帮他推开店门。
甫一踏入,灯光昏暗的屋子里,各种发色的男人们齐刷刷回头,一水儿的杀马特。乍一瞅,与打劫慕伊诺的那帮小混混们发型相似,仔细一瞧,颜值能甩对方八百条街。
吧台内外,贺启延和钟恺搭在台面上的手十指交缠,看见慕伊诺,他们自然地松开,异口同声地唤:嗨,小帅哥。
慕伊诺没工夫理人,注意力被堆在过道上的几类乐器吸引,阮柏宸的声音响在他身后:怎么今天人来得这么齐?
这周末红莓音乐节参演乐队节目初审,今晚借贺老板的场地找找舞台的感觉。钟恺弓起一条腿踩住高脚凳,身上凌乱地点缀着金属配饰,五官帅气逼人。他笑道,宸哥,我们这次挺有把握的。
阮柏宸赞赏地冲他抬抬下巴,接过慕伊诺手中的纸袋放到吧台上,贺启延问:你去购物了?卧槽新辰里?那么贵的地方,你这是中彩票了啊?
阮柏宸斜睨他一眼,回答:快入冬了,Eno没带多余的衣服,陪着他买了两件。
钟恺疑惑地摸摸鼻尖儿:你们说这男孩到底什么来头?谁身上会揣着这么多现金?
贺启延:这还不好猜?富家少爷离家出走呗,青春期的孩子脾气大,还叛逆,谁年少时没跟父母吵过架,产生这样的想法太正常了,只是慕伊诺更冲动一些。
钟恺问:那他为什么不住酒店?富贵人家的孩子偏要窝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委屈自己?
阮柏宸不接话,因为答不上来。贺启延的视线在其中两个购物袋里流转一番,一模一样的羽绒服,他轻轻拱高眉梢,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
以往三人聚在一块除了闷头喝酒就是互相挖苦,日子过得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但眼下,他们不约而同地注视着慕伊诺,自从踏进酒吧开始,小少爷就对Mist乐队的乐器充满好奇。
慕伊诺站在泛着金属光泽的架子鼓前,身旁的桌位里歪七扭八地斜着四个大老爷们儿,最近的这位双肘搭着沙发背,一脑袋红毛,手臂上纹了条青龙。瞧出少年想要尝试的渴望,尤迷吹一声口哨,引来对方的目光,交给他一根鼓棒:小朋友,别客气,玩玩吧。
慕伊诺接过来,动作稍顿,在军鼓与吊镲上各击一下,音色沉闷有层次,在密闭的空间中萦绕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