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咱俩还得分开给啊?果然和自己的想法一致,阮柏宸满意地揉揉他的头发,说,一个,背面写上我们的名字就行了。
Chapter50但永远无愧于心。
正文050
圣诞节前一周的周末,宾州飘了点小雪,相比较十一月中后旬的那一场,委实小气了些。
出租屋暖气燥人,阮柏宸身上又盖着慕伊诺这层被子,清早起床满身大汗,干脆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从衣柜中拣出自己的西服。
还和上次一样,慕伊诺嫌弃他领带结打得粗糙,解开重新系一个,忽然发现衣领边缘有些开线了。没办法缝补,倒是不显眼,阮柏宸笑着说凑合穿,慕伊诺懒得发表多余的意见。
心里却在琢磨给阮柏宸买新西装的事。
坐进出租车,慕伊诺帮阮柏宸抱着相机包,转过脸,一幕幕街景在视野中飞速划映。宾州的房屋建筑像一锅大杂烩,有的宏伟奢华,有的破败不堪,地区界线十分明显。
贫富难以相融,人心的芥蒂同样。
婚礼地点设在市郊一处偏远的镇子上,新人们选了一座修建年份已久的小礼堂。车停门口,班琪正站在外面接待来宾,纤美的女生穿着华丽的玫红色冬装礼服,见到阮柏宸和慕伊诺,开心地挥手打招呼。
班琪给阮柏宸简单复述一遍婚礼流程,慕伊诺听了一耳朵,前后总共不超过一小时。双开的木门大敞,礼堂空间狭小,一眼便能瞧清及膝高的舞台,九排座椅只有前两排点缀了几支玫瑰,此刻仍未坐满人。
单调的四壁用气球和鲜花精心布置,倚墙的木桌上摆满了酒水和小食,班琪说,李洱与何逍生活中过得非常拮据,婚礼的费用他们攒了大半年,能租到心仪的场地实在不容易。
愿意拿出两千块钱重金聘请摄影师为他们拍照,阮柏宸想,这场婚礼对于二位新人确实意义重大。这时从远处走来一个人,腰身笔挺,满面英气,是李洱,今天的主人公之一。
您就是阮先生吧。嗓音清醇,举止谦和,一言一行都体现着良好的素质,李洱热情地伸手,欠身朝向阮柏宸,辛苦您了,大老远跑一趟。
阮柏宸同他握手,回道:李先生不必见外。
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望您海涵。李洱局促地笑笑,偏移的视线揉着几分惊讶落在慕伊诺身上,礼貌地问,这位是
我弟弟。阮柏宸向他介绍,慕伊诺。
目光轻飘飘地滑过李洱,眼皮往上抬抬,露出一双抓人的眼睛,映着礼堂内暖黄色的灯光,慕伊诺双手插兜,板着脸讲出阮柏宸事先教给他的台词:李先生,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少年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李洱感激地说:谢谢慕伊诺。
后场有朋友在唤他,李洱抱歉地道一声失陪,把他们交给了班琪。
我需要多拍些场景细节图,以及二位新人的准备情况。相机带缠绕上手腕,阮柏宸对班琪说,你能带我四处转转吗?
他是有心支走班琪,转身时,阮柏宸冲慕伊诺使了记眼色。
签到处只有一名女生在场,慕伊诺踱步过去,掏出衣兜里的红包压在桌面,二话不说推至她眼前。女生抬起头,撞上慕伊诺的视线怔愣两秒,指着签到册磕巴道:请、请您在这里签一下姓名。
拾起红包,翻到背面去看来宾的名字,女生随即将礼金递还给慕伊诺:李洱先生特别交代过,绝对不可以收阮柏宸先生的红包。
签完字,慕伊诺淡定地合上笔帽,搁下马克笔,一脸冷漠地看着她。女生再次重申一遍,慕伊诺依旧纹丝不动,较劲似的打算就这么僵持到底。
两分钟过去了,女生:
等对方妥协地将红包收好,慕伊诺完成任务,离开签到处,穿过西南侧的门抬脚朝楼上走去。
二层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里面摆着一张书桌和几把椅凳,墙上惹眼的红囍字下,并肩坐着两位身穿新郎装的英俊男人。
灯光一闪,阮柏宸按动快门,慕伊诺注意到右边男人的额头上有一道深刻的伤疤,刚拆线的伤口留下了醒目的痕迹。
班琪后来告诉慕伊诺,如果不是李洱及时带人闯进何家,后果会更加不堪。何逍的父亲只给何逍两条可以选择的路,一条是去戒同所,另一条是死。
阮柏宸调出拍好的照片,把相机拿给李洱。李洱揽着何逍的肩膀语气讨好地问:逍逍,快看阮先生拍得怎么样?
何逍腼腆地笑着,瘦削的脸庞挂上喜色,他指着自己的伤疤羞赧地开口:阮先生,后期能修掉这里吗?
阮柏宸回答:当然,小意思。
婚礼于十点整正式开始,有别于传统流程,因无亲友出席,李洱没有在台上等何逍,而是立在红毯正中央。
木门掩合,将外界所有的非议与偏见隔绝,郑重地珍藏起一对新人的喜事。音乐徐徐推进,逼仄的礼堂满目喜庆的红,慕伊诺注视着朝李洱缓步走去的何逍,男人的身形单薄,气质柔弱,慕伊诺却在何逍眼中看见了坚定和勇敢。
到场的宾客大多是女性友人,男性来得很少。前排窸窸窣窣响起哽咽声,李洱在旁人的祝福下迎向何逍,将手上的玫瑰别在对方的西服口袋。
何逍挽住他手臂,红着眼睛登上高台,司仪是班琪的闺蜜,极其专业地用几句玩笑话缓解了现场来宾们的心情。阮柏宸透过取景器记录下婚礼的每一幕,氛围逐渐升温,司仪退到一旁,把话筒交给了李洱。
李洱牵着何逍,朝全体宾客深鞠一躬,感慨万分地讲述着他们的故事。直到很多年以后,慕伊诺仍然记得李洱穿插在其中的这段感言:人这一生,有时候就是为了某些珍贵的时刻而活,也是因为这些时刻,才能让我们获取到更多坚持下去的勇气。
李洱望向何逍,何逍本以为能够克制住情绪,可当他看见对方微颤的嘴唇时,还是动容地落下了眼泪。
李洱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是从未有过的清明。他举起话筒,缓缓道:神爱世人,我相信,世人不爱我们,我理解,父母的爱有时太过狭隘,我们因血缘遍体鳞伤。
我常常会问自己,世界之大,究竟哪里才能容得下我?所幸的是,我遇见了你,既然拥有了相伴一生的同行者,又对这世间的所有残酷有何畏惧?
何逍。李洱咬了下舌头,艰难地稳住动荡的心神,他笑着说,别怕,我们虽然生而不同,但永远无愧于心。
何逍深深地凝视着他,清楚地听见李洱虔诚而又真挚的告白:我的爱人,敬独一无二的你。
礼堂内掌声不停,阮柏宸有点端不住相机了,班琪在座位上张着嘴巴嚎啕大哭,竟敢明目张胆地一歪脑袋,借慕伊诺的肩膀聊以慰藉。
视线瞥扫眼尾,慕伊诺忍住想要推开她的冲动,无语片刻,重新去望高台上相拥在一起的一双人。
一场简朴却体面的仪式,两个不被世俗接纳和包容的人,冲破层层阻挠与束缚,正在拼了命地相爱。慕伊诺转头去寻阮柏宸,察觉到小少爷的目光,阮柏宸移开相机侧过脸,抬手划了一下他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