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姚雪一个人在凉国势单力薄,还不足以和凉王抗衡,他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辩解此事,凉王便已经对着御前侍卫下令:将他拿下。
顷刻间,一众御前侍卫便拔出兵刃,将姚雪压倒在地。
等等!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作声的凉飞月突然大喊一声。众人皆是一惊,那几个侍卫也停下了脚步。
凉飞月三两步冲到姚雪身边,望着凉墨恳切道:哥哥,她说到这儿,赶忙抿了抿嘴改口道:陛下,顾将军所言差矣。其实她的手紧紧地握成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其实,其实姚雪昨晚,和我在一起。
她此话一出,殿上的群臣震撼,凉墨的脸色甚至都变得有些惨白,而顾泯更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凉飞月。
就连姚雪,都在一瞬间有一些恍惚。
他昨日,确实是和顾泯去了军营,之后又去温泉行宫找了秋辰,而这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见过凉飞月啊?
或者不如说,他自从上次在御花园和凉飞月初遇,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也没有再和她说过话。两人平日里并无交集,凉飞月又为何要平白地挺身而出,编出一番话来维护他?
凉墨原本都准备下旨处决姚雪了,此刻被凉飞月一闹,只觉得恼怒不已。他少有地疾言厉色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凉飞月很用力地咬了咬嘴唇,起身来到大殿的中央,对着凉墨跪拜行礼道:陛下,是我对他思慕不已,便在昨日夜间偷偷约他在城外见我。这一切不甚被顾将军看到了,才会造成如此误会。我自第一次见到姚雪,便对他一见倾心,昨日见他在猎场上策马驰骋,更是觉得此生非他不可。她说着,很是坚定地抬头望向凉墨:我在心中早已认定了他,还望哥哥成全。
凉墨闻言有些发怔,他气得脸色惨白,正欲开口,只听殿外的侍官通传道:国师到
所有人在一瞬间都转头看向殿外。
秋辰在众人的目光中缓步走进殿内。青池靠近雪山,虽然已经是五月,但天气还是有些凉意,他披着一件绛紫色的披风,把手合在袖子里跨进了殿门。
秋辰的面色苍白,脸颊上泛着有些病态的红,一头黑发很难得的拢在了一侧的肩膀处,此刻没了往日里狂放不羁的嚣张模样,反倒是让人感到一种脆弱的破碎感。
他的目光落在姚雪身上,先是定定地注视了对方一会儿,眼里似有似无地泛着水光,竟然有一丝无言的委屈。
姚雪对上秋辰的目光,看着对方虽然表面上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却又能让人体察出几分转瞬即逝的慌乱。他想起昨夜的事,半是担忧半是无奈地望进秋辰的眼里。秋辰感受到他的视线,眼神立刻躲闪起来,最后有些不耐地移开了目光。
秋辰简单地向凉墨行了礼,却没有去他的座位坐下来,反倒是自作主张,直接向压着姚雪的御前侍卫冷声道:你们先把他放开。
那些侍卫抬眼偷偷看向凉墨,见他面上没什么波澜,便讪讪地退下了。
秋辰说罢,又向凉墨微微欠了欠身,询问道:陛下,恕臣斗胆,不知臣的这个近侍究竟做了何事,竟惹得陛下和诸位大人这般不快?他一转头,又看见凉飞月也跪在地上,有些惊奇道: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凉墨只是抿着嘴不语,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群臣窃窃私语了一阵,谁也不敢回应秋辰的问题,最后还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被众人推了出来,向凉墨谏言道:陛下,女儿家断不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若若公主昨夜当真与这名侍从在郊外的军营里见过,那关于这名侍从的处置,还望陛下三思。
另一位年纪稍轻一些的大臣也走上前来:眼下凉雍两国战事不断,听闻雍帝又一直未有子嗣,而这位骠骑大将军向来受他器重。若此段姻缘可成,兴许能解两国战事,对凉国也有颇多益处。
此话一出,群臣纷纷赞同。
凉墨闻言,面上的表情也略微有些松动,似乎是在心中权衡着利弊。
顾泯见自己的计划落空,冷哼一声,不屑道:诸位同僚固然宅心仁厚,可是此人毕竟还是从雍国抓来的战俘,又如何能配得上公主?不如他说到这儿,脸上扬起讥诮的笑:若公主真的喜欢,便将此人送予公主,来日公主对他腻味了,处理了便是。
此话一出,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隐隐的哄笑声。凉国民风彪悍,皇亲贵戚中地位显赫的公主或是郡主房中养一两个人,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凉飞月见状,登时便站起身来,对着顾泯十分气恼地骂道: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我既然心悦他,自然是只认他一人,轮不到你这种满脑子龌龊的人来指指点点。你一大早上便忙不迭地来告状,那点小心思好像谁不知道似的。我好歹也是大凉堂堂的公主,你以为我处置不了你?
顾泯向来不把凉飞月放在眼里,听对方当着众人的面这样痛骂自己,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便也不客气道:公主殿下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到底是头发长见识短,轻易便能被人骗了去。再者,公主好歹也是大凉的女儿,这般只顾自己的喜好,而不顾大凉的利益,可是要给公主这个身份蒙羞的。
凉飞月气急:你!你也配教训我?
凉墨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厉声道:都给朕住口!
众人鲜少看见凉墨这般动怒,一下子鸦雀无声。
凉墨有些心焦地扶住额头,过了半晌,竟是转头望向秋辰:国师,这个人是算在你府上的,你说怎么办吧。
秋辰听到此处,已经将事情了解地差不多了。他昨日下午本就受了风,晚间又在温泉里待地久了一些,再加上心绪起伏过大,一下子便高烧不退。
他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今早才堪堪醒来。他睁开眼,只看见思乐正守在他旁边打瞌睡,想起昨晚和姚雪说的话,立即便坐起身来要去寻人。
结果思乐又把他按回榻上,有些不解道:昨日究竟发生什么了?主人您昨夜一直抓着我的手叫他的名字,我替您出去寻了几次,可是都没找见,不知道他又去何处鬼混了。
秋辰听了这话,有些讪讪地坐回了榻上。他抿着嘴沉默半晌,最后哑着嗓子道:无事。走了便走了。
思乐并未多说什么,转身将熬好的药端过来递给秋辰。结果过了半晌,秋辰也没接过药碗。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只是愣愣地盯着那碗汤药出神。
又过了许久,药都快凉了,他突然开口道:思乐,我想解蛊。
他抬起头,很认真地望进思乐眼里:先前那些下在士兵身上的蛊,我都想解了。
思乐闻言手一抖,汤药都险些翻出来:可是,可是一旦解蛊,主人您的身体
秋辰摇摇头,垂下了眼眸:这些年来,凡是凉国打下的疆土,我都操控着当地的士兵,让他们替大凉镇守。可是这样终究终究没个结果。我我不想再这样了。
思乐依然有些为难道:可是您一旦这么做,凉国怕是要天翻地覆了。到时候陛下问罪下来
秋辰苦笑一声:那便由着他问去吧。我这条命横竖由不得我自己,谁要拿,谁便拿去。
思乐张了张嘴还欲说什么,门外的小厮突然焦急地敲门,通报了姚雪被凉王带到殿前一事。
未等思乐反应过来,秋辰便已经披上外袍跑出了房门。
秋辰此刻听见凉墨向他咄咄逼人的发问,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刚来到凉国的时候,凉飞月才十岁,那时候他住在凉墨的府上,和两人关系甚笃,凉飞月也算是他摸着头顶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