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投资人,李先生对画界八卦如数家珍,但对有钱人家的私密事知之甚少,社会新闻上也仅仅刊登了这件事,宣称入室抢劫的盗贼已经落网,其余只字未提。
所以他哪里知道,秦海清不过是秦严崇的一个私生子,根本没有入住老宅的资格,案发当晚人也根本不在老宅。发现这绘画创作的心路历程解释得通后,他自然就相信了。
李先生,您今天晚上是准备来秦海清装作不知,旧事重提。
眼见秦海清人都破瓶颈了,李先生哪里会说自己是准备撤资,当即改口道:我就顺路来看看你。
麻烦李先生了。秦海清感激说,随后他又腼腆道,我对自己的水平没有自知,这时候还需旁观者清,李先生您帮我看看这幅画,是否有资格展览在画展上?
有,当然有!李先生毫不犹豫道,这一幅画何止有资格,完全足够吊打秦海清之前四平八稳、风格平庸的画作。
尤其是色彩的极致运用,真教人灵魂颤栗,完全不知道秦海清是怎么画出来的,怎么能把画作主人公画得如此悲惨的同时,自己心情的极度喜悦也溢于纸上,风格既残忍又天真。
之前屡次被画饼,李先生本该不满,这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成品,他吊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非但没有不满,反而恢复到了几年前的耐心,对画室四周指指点点起来。
你看看你这画室都几年了,墙纸脱落了,天花板也发霉了,部分绘画器材也生锈了,你咋也没跟我说说。是时候该重新翻修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李先生大手一挥,表现得十分阔气,一个电话过去,就预约了一整队建筑翻修工明日上门。最后他才握住秦海清的手欣慰道:你人就专心作画,别为这些琐事操心,最好能多画出类似《迷宫》这样的作品出来。
秦海清明白,接下来回老宅子的次数越加频繁。见每次画完,傻子不是把画撕了,就是把画丢到墙角任其落灰,管家迈克也没帮着整理,连几幅画丢了都不知道。
对这种事乐见其成的秦海清面带微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个傻子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第64章疗养院失火
当手上的作品数量足够后,秦海清宣布自己的个人画展将在下个月举行。
他如今画风的鲜明改变传到业内,引起诸多投资人的争先追捧。当然也有同行疑惑道,秦海清怎么改变如此大,他之前不是还被爆临摹一些国外真迹么?这事爆出来后,明面上有秦家打压导致没人说,实则暗地里都传遍了,不少人对秦海清这种行为表示不齿。
临摹原画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人做过,但都是两种表现,一种是彻彻底底的临摹,标榜自己就是模仿和致敬,模仿到了极致就是巧夺天工,还会外行人夸奖,当然了对于原创画家来说,一顶画匠的帽子就跑不掉了。第二种则是临摹后,融入自己的画里,被专业人士看出来了。秦海清就是第二种。
另一名同行不屑道:谁知道呢,可能是临摹多了,风格也开窍了。
他给我们发了邀请函,你说去还是不去?他如今的名气还挺大,不少杂志媒体都为他预热炒作。
去,当然要去,他把自己那几幅画藏得严严实实,生怕走漏一星半点的风声,我们当然要去长长见识。
下个月还没到,江宓回了一次寿山疗养院进行复查。
秦海楼开车,江宓直接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室,他很自然地给自己系了安全带。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尤为闪亮,仿佛很是期待,脸蛋也因那股兴奋劲儿显得白里透红。
细白的手指还在车窗上哈气写字,不知道是什么符号,一股小孩子气。
秦海楼手握方向盘,目光凝视他,似乎觉得少年表现很奇怪。迈克帮忙解释道:以前老爷会带小少爷去兜风的,小少爷都是坐在副驾驶上,他如今很亲近您,估计是觉得您要带他出去玩。
不,他并不是疑惑这个。
秦海楼只是发觉,他好像习惯了坐在驾驶室上,凝视右边这个人,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再度席卷了他。
车窗外景色呼啸而过,黑色轿车渐渐驶向半山腰上的疗养院。
来这里已经不是第一回了,秦海楼熟门熟路地领人过去。
办公室内,聂医生已经从省外研讨会回来了,他似乎久候多时了,一个椅子转过身,手撑着办公桌,一身白大褂清冷又严肃,他质问秦海楼道:秦先生,我已经听助理说过了,您怎么能私下停药呢?这是从秦老先生在世时就延续下来的惯例,江宓他身上有很严重的缺陷,不仅仅局限于头脑,你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简直不把病人的性命当回事。
这种指控秦海楼可不认,他冷冷道:恕我直言,父亲是父亲,我是我。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人人都懂,一些过时的旧例你如果说服不了我,我不可能延续。我听毛助理说过了,这几种是稳定精神情绪的药,江宓他本人精神状态良好,会说会笑,我不认为他需要这些药。也许您还可以听听我拿着这些药,去海外咨询的结果。
毛助理无法辨认的那几种高级药,秦海楼也曾用手机拍摄下来,交给自己的团队去咨询,得到的回复是,这几种高级药出自国外几家医疗公司之手,因为价格昂贵、对寻常人家来说宛若天价,所以只是小范围试用,从没有正式面市。
从渠道来说,这几种高级药足以被打入违规药物,更别提它的效用,完全跟修复治疗特殊群体的疾病毫无关系。你怎么能把没有得到权威认证的外国药物,用在病患身上?
江宓坐在他身边,装作自己在玩手机,实则耳朵竖起,在听两个男人谈话。同时他在打量这间办公室的摆设,聂医生的办公室很大,有一个铁柜子,似乎存放了不少病历和档案。
其余是书架。
一本红皮圣经摆放在正中间,在众多复杂的医学著作中显得格外突兀,但又巧妙地融合了。也许是经常翻阅这本书,聂凯身上充斥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气质。
久久,聂医生叹了一口气,他起身道:秦先生您误会我了,我们寿山疗养院本可以向富人阶层服务,这样更加能争取高额的费用,后来却坚定了自我宗旨,我们接受那些特殊群体。不少家属放弃了他们,可我们医生没有,我们会用尽全力去治疗每一位病人,给予他们温暖和关照,就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恢复正常,迎接崭新的未来。
说得很好,几乎跟医院宣传册上如出一辙,也许这确实是聂医生一直以来奉行的宗旨,可这跟给江宓开天价药有什么关系。
江宓是我们医院即将成功的第一例,他的存在很重要我是江宓的主治医生,他多年的治疗都是由我经手,您应该信任我。聂医生诚恳道,他看向江宓的目光充满温柔,那一瞬间几乎能迷惑人,可惜秦海楼不吃这一套。
我不想他成为试验品。
病人的家属都这么说了,聂医生还能怎么办,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向窗外,窗外鸟语花香、绿草如茵,时不时还有一名护士推着坐轮椅的病人走过,与寻常疗养院没什么两样。
他眉宇之间深感疲惫,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江宓做了一个常规检查就走了,前脚刚走,后脚疗养院就出事了。
寿山疗养院是A市著名的疗养所,位于上风区,空气质量极好,很多路人都喜欢在晚霞满天时走那坡道散步,鼻子一个呼吸,都能感受到泥土和鲜花的芳香。可这同样的时间点,只剩下了火焰燃烧的气味。
原来寿山疗养院一栋楼失火,橙红色的云层之下大火冲天,这几日城市没下雨,空气干燥得厉害,火势异常凶猛迅速,很快就波及到了另一楼。疗养院里的特殊病人很多,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有常人难以理解的缺陷,火势蔓延时,他们大多数茫然不解,直到火触碰到了皮肤表层,才开始翻滚打闹,有的鬼哭狼嚎,有的破窗跳楼,有的躲进喷泉池,有的被活活烧死,当然更多的病患,还是在医生护士保护之下顺利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