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只留下了一句话。
果然,李氏的女人,没有心。
***
你认真的?他们可说,李家的女人,没有心。
眉心处描绘眼睛般的金纹,有着细长妙目,黑发长过脚踝,来回迤逦在地的女人,笑着说。
她赤足跳跃在沙滩上,玩耍般去踩浪花。
位于极东的瀛洲岛,阳光浓烈,海风有着不同于太白峰顶冽风的腥咸味道。
坐在椰树宽大树叶下的谢峥嵘,注目着黑发飞舞于风中的女人,听她以冷静到讥讽的语气道:
大陆上的规矩管不到这里,我不会成为谁的妻子,也不可能拿家里的资源起扶持外面的男人,想利用我在剑阁更进一步,做不到哦。
谢峥嵘没说话。
他低头,抽出摆在一边的长剑,横在膝上。
一手持剑柄,谢峥嵘另一只手屈指,轻弹在剑脊上。
长剑登时吟出一道锵然清越之声!
谢峥嵘随之高歌,黑发女子瞪大眼睛,片刻,哈哈一声,竟然随谢峥嵘弹剑高歌,翩然起舞。
巫祝总是身段美妙,而她在巫祝中,也可称最。
浪花飞沫扑打她一身水汽,于日光下晕染变幻的虹光。
短短一歌结束,黑发女子轻盈来到谢峥嵘身边坐下,好似个登徒子伸手,挑起男人的下巴。
你像是山上的冰雪,你的剑意也如此。
她道:但现在真可笑,倾慕上大司命的人,竟会萌发这一心求生的剑意么?
谢峥嵘并不觉得现在姿势别扭。
他垂眸,冰雪般纯粹的男人睫绒微颤。
我从前只有剑,但认识你后,却是觉得活着不错。
哈,哈哈哈哈哈!黑发女子在惊讶片刻后,大笑起来,你真的好哈哈哈哈!
她笑完,又认真起来。
剑意重炼,却比以往更锋利,还是这般适合的心剑。剑主很快就会收你为亲传,你今后一生,都是驻守太白峰吧。
大概。
谢峥嵘道。
哼。黑发女子放下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尖滑落在他肩上。
之前你说了什么,我不管。不过,现在嘛
她后退了一些,笑着道:剑客,我想和你有个孩子。
***
孩子。
崔嵬
谢峥嵘睁开眼的一瞬,尚带着海水气息的阳光,迅速从他身上退却了。
际目所见,是太白峰永恒不变的风雪。
剑主师兄,金牛道主出现在他身边,道,能撤的人都撤了,和三岛十洲的人,暂定在阿褥达太山汇合。
谢峥嵘点点头。
他道:开始。
***
海面从她下方疾驰而过,李瑟瑟在无声痛哭。
忽然,她感觉到什么,抬起朦胧泪眼,望向东方。
可见无数烛火从海面幽幽升起,以无形的冲击,清空东大封上空的乌云。
星光落下,竟然又是夜间了。
海水倒映星河,亦或是,燃烧烛火的冥河流淌在海面上。
本该泛着小小波浪的海面,一时之间,居然平滑如镜。
大司命站在镜面中央。
忽然,一个巨浪从冥河中打起,掀翻河面上漂浮的烛光,以黑暗将一切染尽。
阴影自其中浮现,带着静谧的寒意,眨眼向四面八方扩散。
衰老,李瑟瑟低喃,死亡。
静谧的冰寒阴影追逐他们,越过他们,登上大陆,冻结一切,并继续向前。
好几个正乘坐小舟,拼命划动双桨,在洪水中打转的渔民,忽然感到背后一寒。
似有谁从极遥远处,向他们投来一瞥。
不仅是这几个渔民,大荒之上,巫祝,剑客,文士带领的各州县迁移队伍;石青,鱼草,王慧,顾泉,所有像他们一样跋涉在路上的人,都感觉到了。
九歌以情感为形,铸成大司命的是什么呢?
恐惧。
有冷漠的声音在他们背后说:
吾为大司命,凡见吾者,怀惧而亡①。
同一时刻,谢峥嵘拔剑向上。
***
既然到了三大封都将要维持不住的这一刻
逃吧,离乡人,带着对死亡的恐惧,向前逃吧。
逃吧,离乡人,带着对活下去的心愿,向前逃吧。
不周山某处,掩埋在雪下,李朝霜忽然一颤,在麻木的寒冷中,缓慢睁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①这里的亡是逃跑的意思。
本章概括:渣是李家人的遗传属性。
谢峥嵘:
云中君:
小鸟儿:呵呵。
喜欢的歌有一句歌词来吧,要逃的话向前逃化用在这章里了。
7/20捉虫
第98章柒日(一)
哈
哈
哈
黑发青年痉挛的手,紧紧抓住一团坚硬的雪块。
他睫羽挂满毛茸茸的雪花,面上是冻结的泪,凝结之处像是无数细密的小针在刺。
风帽不知去了哪里,固定住的水晶眼镜倒是没丢,但透过镜片望去,蒙上一层朦胧琥珀色的天地,碎裂成大大小小数片,两边镜片上的裂纹重叠,叫李朝霜一阵头晕目眩。
他拼命眨眼。
镜片的碎渣,好像落进眼里了。
这幅模样可谓狼狈至极,但李朝霜根本顾及不了。
坐起后他惊慌左顾右盼,在满目风雪中根本找不到方向。
露娘父亲!
李朝霜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唤出这两泼字,惊悸使得他心脏痛苦地缩紧,奔流在四肢百骸间的都是冰冷与苦涩。
是昏迷时天眼看到了什么吗?
到底看到了什么吗?为什么为什么他完全解不出。
有没有灵力是天生之姿,李朝霜已很久没有为此懊悔,但就是此时,就是此刻,他真的很想将这幅没用的身躯抛下深渊。
发生了什么?
他紧紧抱住自己,差点收不住那一点哽咽,小鸟
话虽如此,随着人逐渐清醒,迟缓片刻后,他脑子运转起来。
北大封情况不好,殃及了东西二大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