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影部分花费了一些时间,而眼线和睫毛部分则花费了陶乐思更多的时间。当眼妆整个完成之后,她用挑剔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她觉得很好,希尔达的眼睛被她化得温柔而湿润,那种冷漠而犀利的眼神被中和了,虹膜的颜色比以往而言都更加明显地显出碧绿的颜色。她用亮片扑在希尔达的眼角,像是流下的晶莹的泪。
然后陶乐思挑选了眉笔,开始勾勒出希尔达眉毛的轮廓。
希尔达的眉毛很淡,也许作为雅利安人种而言,天生就是如此。不过,希尔达告诉她,在她少女的时候,她的眉毛还是浓密到令人头疼的。在舞团工作之后,由于舞台妆容的需要,她总是将眉毛修得很细,细到几乎成了一条挑起来的线。在她拍摄结婚照片的时候,她的眉毛使用烧过的火柴画出来的。那看起来有些傻气,但是在黑白照片之中,却显得很完美。
然后,在希尔达岁月渐长的某天,她突然发现她不用再修剪眉毛了,它们果真变得稀疏了起来,就像那些青年时期未曾实现的梦想。
是的,随着年龄的增长,眉毛会变少,头发也会变少,陶乐思说,她用眉笔沿着希尔达眉骨的方向画出轮廓,并严密注意着使它们保持着对称,唯独记忆会增加,尤其是痛苦的记忆。
她用一把斜角的刷子,沾取一些深棕色的眉粉,填补在眉形之中。
然后我需要给你的脸打一点阴影,还有高光,这些能够更好地修饰你的面部轮廓,不过陶乐思伸手,用指腹将希尔达脸上多余的粉末拭去,不过你的轮廓已经很好看了,不需要涂得太过夸张。
她退后了一步,仔仔细细端详着希尔达的脸。现在她隐约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她觉得自己这次化妆貌似翻车了。
她给希尔达化了一个类似于韩国女团的妆容,妆容本身并没有问题,希尔达也很美,但是两者综合起来,就显得有点奇怪,好像她把一个德国人化成了韩国人。
不过陶乐思稳定了一下心神,她决定秉持着她自己觉得不奇怪,就说明她化得很好都原则,头铁地继续为希尔达挑选着口红色号。
希尔达拥有一抽屉的口红,但是其中大多数她都没有用过。陶乐思挑来选去,选中了其中一支口红,壳子上印着色号的名字,叫做sacrifices,祭祀品、供奉。
口红的色号听起来有点吓人,但出乎意料的,口红的颜色却是一种很清新的水红色,甚至还带了点珊瑚色调,像是初春枝头绽开的海棠。
也许这种口红的设计理念,是为了体现出牺牲品的纯洁与青春。
陶乐思旋出膏体,轻柔地涂在希尔达的嘴唇上,再用唇刷一点点涂开,在嘴唇的边缘勾勒出更加饱满的形状。
差不多了。陶乐思看了看自己的作品,不过她觉得这种口红的质地不是很好,有一点泛出油脂。
陶乐思可以选择用纸巾让希尔达抿一抿嘴,不过她做出了不那么好的选择。
她弯下腰,将嘴唇贴到了希尔达的嘴唇上,她感觉到口红的油腻触感。
然后陶乐思离开了希尔达的嘴唇,又观察了一下结果。
果然翻车了,刚刚被勾勒好的唇形被蹭得一团糟。
最终,陶乐思又花了一点时间将希尔达的妆容弄得尽可能看起来不错。她将镜子举到希尔达面前。
你看起来很美,夫人。她说。
希尔达对着镜子抿嘴笑了笑,陶乐思无法判断出她对这个妆容是否满意。
她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很可惜,如果时间充裕,她可以在希尔达的脸上再实验一下她不敢轻易染指的欧美妆。
她们换好衣服后,徒步走向音乐厅。陶乐思挽着希尔达的手臂,她现在不在意两个人走在一起究竟像一个严厉的母亲带着她可怜的女儿,还是修女一般的姐姐和她看起来像憨批一样的妹妹,亦或是在女团混不下去的一百八十线小透明和她笨手笨脚的助理,或者其他什么。陶乐思很开心,就仿佛她们走向通往一场星光灿烂的盛大舞会的道路上。
第82章番外关于Greensleeves这件小事
(一)陶乐思第一次演奏《绿袖子》
陶乐思如果联想起和希尔达有关的记忆,她大概会想到祭祀、雨夜、无尽的黑暗之类,现在也许还要加入一些其他元素,比如不停更换的酒店。
她们每到一个地方,首先都要寻找下榻的酒店。八十年代,自驾环游欧洲乃至于环游世界并没有陶乐思想象得那样轻松,她们有时候不得不住在条件并不好的住处,因此每当她们到达一个大城市,能够寻找到星级以上的宾馆时,陶乐思都忍不住想要吹一声快乐的口哨。
现在她们住着的这家酒店条件从各方面而言都非常好,酒店的大堂里有一艘帆船的模型,旁边还有一架三角钢琴,头顶的水晶吊灯闪闪发亮,照得每一个坐在钢琴前的人都好像周身都发光一样。与这间豪华酒店的大堂相比,小镇上格雷厄姆的大厅就像是乡下酒店。白天时,大厅里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就算有人不会弹琴,也要坐在钢琴前,用卡片式相机拍一两张照片。
陶乐思和希尔达在白天时一直在城里面游览,那些上了年头的教堂、附近盛开着花朵的山坡,还有离城区不远处的河流。临街的房屋窗台上都盛开着鲜花,有的地方还悬挂了三色的国旗,砖墙一看就有一些年头了。
她们走得大汗淋漓,脚被鞋子磨得发痛。餐厅里提供杜松子酒和据说非常好吃的提拉米苏。这种洒满了可可粉和糖粉的甜品显然是刚从冰箱中取出来的,边缘处甚至还挂着细小的冰晶。
陶乐思尝了一口,没有品尝到咖啡的苦味,反倒觉得有点甜到过分。但是当她抬起头,看向希尔达的眼睛时,她却又觉得这种甜也恰到好处。
她们回到酒店时,最后一抹晚霞沉没于地平下之下,天已经全黑了。
陶乐思动用了一点手段,对酒店大厅进行了一番清场。于是现在,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了。吊灯的灯光昏暗了一些,投射下如碎水晶般的光斑,一切看起来都恰到好处。
希尔达脱下了鞋子。她穿的是那种样子早就过时的玛丽珍鞋,鞋子带一点跟,她总是抱怨穿着这双鞋走路很累,于是她脱下鞋,拎着细细的、用于系住脚踝的带子,赤脚踩在大理石地砖上。陶乐思不明白希尔达怎么居然穿着高跟鞋就满城乱逛,不过她毕竟不是希尔达的穿衣顾问,所以也不敢问。
我想这架钢琴的音色应该很不错。陶乐思说,她走到钢琴前坐下来。
谱架上遗留着一本谱子,不知道是属于酒店还是住店的客人。陶乐思翻开谱子,有人在其中的一页上做了记号,那首曲子叫做《Greensleeves》。
绿袖子。陶乐思说。
这是一首古老的英国民谣,据说是亨利八世所做的曲子,之后这优美的、具有凯尔特风格的曲调被改编为无数版本,无数乐器演奏过。陶乐思看了看谱子,改编之后的钢琴独奏版本并不太难,e小调,左手伴奏以简单的和弦为主,她应该能视奏下来,就算有错音也可以踩踏板糊弄过去。
陶乐思开始弹奏这首曲子。酒店大堂很大,此刻十分安静,带着海风腥味的水汽吹了进来,空气有一点闷热。
钢琴的音色比陶乐思想象得还要好听,而且大厅自带混响,仿佛陶乐思弹奏的每一个音,都带着林木和溪流的回音,从四面八方随着雾霭和清风吹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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