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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为何将我接回?

因为蔑视命运。

您在说些什

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安德烈。公爵试探地抚了抚我的后颈,第二次说,今天的问题已经足够了。

他放开无言的我,吃掉你的早餐,课程快开始了。说着他已起身,我先失陪,不要忘记答应过的事情。公爵离开餐厅。我看了看他的位置,他自己的早餐大部分却被剩了下来。

事实上,我一点儿也不满意他的答案,那或许是真的,但毋庸置疑只是真相的一部分,一个前奏。这个人是不会轻易地吐露想隐瞒的事的。

餐桌中间花瓶里插着的百合花纤细地垂着头,在桌子上打下一片安静的阴影。

9、公爵08

我们不太寻欢作乐。起码很少以宴会的方式如此。

宝马香车,灯影弦乐,盛大烟火,酒精蒸腾喧嚣的来众,这不是公爵同我所喜爱的。一年之中我们只在四月和八月召开两次聚会,前者是公爵生辰,后者是我的,无论如何,该有的应酬不可或缺,但因我往年算不得十足的大人,即使宴会开始后我很快消失不见,也不会太被责备,今年有些不同。

在图兰朵,男子在十四岁已算是迈入成年,必须肩负起自身份内的责任,逐渐参与进长辈的谈话中,并开始具备话语权。同样,有一件亦属约定俗成,不可避免,家中长辈需要给孩子相看婚配的适宜人选。这并非当年必须结婚,十四岁是一个可以成家的信号,至少越早商谈、订婚,才不会叫好姑娘都给别家先行下手。

而我到现在还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

我明白等待我的未来是什么,如同我被教导的一般,如同所有的祖辈一般,我会拥有一个将成为我的妻子的未婚妻,再过后继承家族、爵位,生下孩子,顺利的话自然老死。我通晓这一切流程,只是一切又有如雾里看花蒙着一层细密的白纱,我感受不到其中的紧张和切实参与其中的代入感。我看到人们在我面前,带着不知真假的矫饰笑意向我祝贺,心知肚明我所拥有来自公爵,至于我自身,只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但就连这也无法激起我太多情感,我不怎么厌烦,或为自己感到抱歉,坦白说,直到现在我依旧怀着困惑这就将是我的未来么?我毫无准备地被投放于此,即便十几年来毫无变化,难道我就能顺理成章地以为接下来几十年我同样将亡故于此,那么我来到此处的原因和意义究竟是什么?

即便这些问题不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但或许正是它们潜移默化地,使我否认了自身处于这个世界的正当性,使我无法真正地参与其中。

宴会已然开始,公爵发表过致辞,领我见了些与家族有密切关系的重要人物,便叫我自由活动,这点亦叫我出乎意料。十三岁十五岁,在他对待我的态度上仿佛未有体现,他亦不需要我的成长,而这在一个地位显赫的公爵与独子的相处态度中未免显得太不寻常。有时我甚至错觉他是不希望我成长的,这样的观点显然很不合逻辑,考虑到我是他唯一已知的继承人。

事实上总有其他可能的。在那些古老的家族里,柜子里的骷髅不为人道,但总有消息生翼,随着风声传入另一双耳朵,私生子之事从来不少见。公爵英俊富有,为人尊敬,相对于他的地位又如此年轻,就算私底下见上几个美貌高贵的情妇亦不足为怪,或许其中便有另一幸运儿诞生。公爵从不提及这类事情,我也未见过他身边有什么女性出没,假如只从表象来讲,他过着宛如苦修的生活,同情/欲毫无勾结,简直使人无法想象他会在女人面前露出放浪一面。我对此始终怀有一种怀疑,非要选择的话,我更倾向于从恶的方式思考人,人们读书、信仰、创造道德,只是为了不让心里变质的思想泄漏到人间,人们往往压抑自己令畏惧的一面,公爵的心中,毫无疑问地藏着一整片黑暗的牢狱。

总之我正盘算从宴会溜走,在开头之后便没什么我的用场了,而我的面前不及防多了一位衣饰华贵大腹便便的子爵,他穿着体面,但是未免体面得过了头,反而有一种古怪的窘态,倒像是将府中最好的行头穿出来似的。我们明明初次见面,他却对着我侃侃而谈,而且净是些譬如占卜、哲学之类不着边际的东西,出于礼貌我时而点头附和,视线心不在焉地放在他滑稽圆脸生着的浓密胡须上。子爵谈话热情,却难以打破这场谈话的尴尬气氛,我猜他肯定认识到了这一点,才会频频掏出手帕擦汗,取出怀表数时间。他的行为与拖延时间无异,后来我转而开始考虑其原因是什么。

终于,在我看来好似时针毫无终结转足四分之一周后,从子爵身后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他的胳膊,子爵欣喜地扭头叫道:佩内洛普!一名秀美自然的少女出现在他身旁,对我落落大方地微笑:真是对不起您,相比我啰嗦的父亲占据了您太多时间了吧。

啊,现在我明白事情究竟是什么发展了。

那位名为佩内洛普的小姐明朗的微笑中带有一丝尴尬,同样也对其父亲的行为相当困扰,这倒让我不知不觉对她多出一点好感。她父亲的目的如此一来透着明晃晃的浅陋,他表现得太过了,而她的度刚刚好,看起来不失为一位有分寸的女性。

哪里。我说,我也正无聊着呢。

很抱歉叫您听了他听了他这样久的絮叨,您不用这么客气,反正在家里,我和母亲也不怎么愿意听他念太久。佩内洛普直截了当地宽慰我。

现在又过于熟稔。我心道。

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况也不像能直接走开,我们便闲谈了一阵,佩内洛普性格直率,比平常的那些贵族少女要好相处些,起码不用猜测她话语中是否夹杂许多似是而非的弦外之音,我实在厌倦了那些把本意掩藏在许多层话语的交流,听她们说话如同听做阅读理解,即使我同她们接触的机会足够少了。

过一阵子乐队奏响乐曲,许多衣冠楚楚的男女手挽手步入舞池,我本来只是在旁看着,佩内洛普兴致勃勃地提议:不然我们也去跳一支舞?

我凝视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也无不可。我回答,而后向她伸出手。

我们在舞池中,各有一只手交握,她的另一只手搭在我肩膀,而我的扶在她纤细的腰肢。她没有涂香水,但是发间有细微的茉莉香味,这种柔和的女性的气质叫我觉得陌生,却不是可怕的那种陌生,称不上喜爱,也不令我厌恶。

我们慢慢舞了一支舒缓的曲子,偶尔细声交谈,她的举止中仍带少女的羞涩,这羞涩也是轻微的自然流露,不叫我讨厌。随后是一支欢快的舞曲,乐曲转快转急,提琴欣悦合奏,人们交换、旋转、逗乐,女士蓬松的大裙摆在空中飞扬,典雅从周身流走,气氛变得热腾腾起来,这正是聚会将要热烈的时刻。

曲目结束以后,我呼吸稍稍急促,即便练过骑术与射击,我的体力仍旧算不得好,因生活中从未有锻炼体质的机会。佩内洛普的手还搭在我的肩膀,我的手也还在她腰间,我无意中向舞池上一瞥,忽然撞见公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面色青白,表情扭曲,仿佛被愤怒裹挟走所有自制。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好像富豪迎面撞见强盗搬运他的财产。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愤怒,甚至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他总能完美而妥帖地照顾好情绪,不让它们失控。我大惑不解,看到他勉力镇静下来,对我简短地说了一句话,我读懂了他的口型,说的是过来。

我不懂什么变化正发生在他身上,出于顾虑,我开口向佩内洛普道别,她依依不舍,表情失落,下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总有时间的。

我同她分手,穿过舞池,回到公爵身旁。等我再看他时,公爵的脸上已无痕迹,再一次将所有情绪隐藏,似乎我刚刚看到的只是幻觉,而佐证我视觉并无错误的是,他的神态依旧十分阴沉。

我看到你给自己找了个姑娘。他开口,刻意压低音量,话语像冰凉绸缎一样滑过。不跟父亲介绍一下?

她叫佩内洛普,是我新交的朋友。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假如你想要一个妻子,我会给你选一个好的,你还年轻,容易被那种故作聪明的女人迷了眼。

您当初也是自己选择了母亲。

公爵将手放在我的后颈,微微俯身对我说话,我们的面容如此贴近,我看到他黑色的眼睛里闪着讥讽的光,他轻柔地凑近我耳边低语,湿热的气息打在我耳朵和其下的一小片皮肤:当时我的老子已经死了,你要想自己找个妻子,也非得我死才行。

他缓缓松开对我的钳制,冷漠地说:天色不早,回你的房间去。

我困惑地望着他,他回望我,采用了一种确信而有说服力的语气:回去吧,别让我担心。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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