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收到过你的信。我说。
毕业两三年,我向别人打听到你的住址,隔段时间就会去一封。
我没有收到。我想了想,我们搬过一次家,可能是地址错了。
他如释重负,也许吧。
我把地址报给他一遍。是这个地方么?
是我搞错了。他说,下回跟你写信想必能收到了吧。
总之两家离得不远,有时间不妨过来坐坐。
他高高兴兴地接受了。
时间差不多到了,我同他分手接秀一回家,这孩子内向,岁数也大,我担心他融入不进班级里,不料远远地见到他在座位上等我,两三个女孩子围着他叽叽喳喳,他面露微笑,和她们和和气气地说话。
想必一切还顺利。
我扣扣门,秀一望过来。回家吧。
他答应着,轻盈地站起身奔向我。
不向朋友们道别。
再见。他听话地回头摆手,俊秀的脸孔挂一点可爱的笑容,女孩子们也同他告别。
情况不坏,我下了判断。
你谈姨该做好饭等着我们了。
嗯。他说,在我身边蹦蹦跳跳。
我少见他这么高兴,心里也觉放松。
叔叔每天都来接我么?
要看情况,大部分时间我走不开。
他轻轻哦了一声,我补充道:有时谈姨可以来接你。
不用,就走十分钟而已。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答应他有空一定来,他显而易见地高兴起来。我明白他说的是托辞,小孩总说自己不小,却下意识地亲近家长。我没说破,同他慢走,身边接孩子下学的人络绎不绝,我们混迹其中,丝毫不显眼,不失为一个理想圆满的状态。
19、恶童05
我得说我感到秀一日渐明亮开朗,主动向我撒娇,要点无关紧要的小东西,一颗糖或一只兔子,我认为这是世事严冬后,他孩子的天性在释放,总体来讲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其实以目前的景气,连米饭都吃不上的大有人在,有人买兔子做宠物,有人只为解决果腹的基本问题,一只兔子的价钱翻了好几倍也供不应求,单纯做把玩用途显得过于浪费。我同良子商量过后,她支给我些钱,我还是去市场买了一只回来。
我们把兔子全权委托给秀一照顾,据说这样有助于提升他的耐性与责任心。他每天喂它苜蓿和野草,更换饮用的清水,打扫窝槽,干着一份不错的工作。
开学后初冬很快降临,前些时日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化后屋檐上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只是结不成冰柱,街道上泥和水混成一片,比下雪时还要冷些。秀一说要找朋友去抓田鼠,一大早带上捕鼠笼和甘薯离开了。
我们的住所在城中,距离郊外却不远,冬天里那边也绿意盎然,菜畦掩没丛林之中,对孩子来说是个探险的好去处。他难得有这样活泼欢快的时候,最近又是可贵的和平时期,不妨叫他去放松一下。
秀一出去后,直到正晌午才回来,甘薯用尽了,左手提着空荡荡的捕鼠笼,右手背在身后。
我正给院内一株寒绯樱浇水,再过不久就要开花,绯红的倒钟般的花朵,届时可以从窗台观赏夜樱。
我看见他走进来的整个过程,良子刚好从窗边经过,和他说话:玩得还开心么?
还不错。秀一回答,情绪不好不坏。
你背后藏着什么东西?
秀一将背在身后的东西举起来给她看,我带了肉回来。
良子发出一声厌恶的短促惊叫,我将注意力转移过去,发现他手中的是一团红乎乎血肉模糊的玩意,在良子受到更多惊吓以前,我让她进屋,没事,我来处理。
秀一把那东西递给我。
那是两只肥硕的剥了皮除去内脏的田鼠,处理干净后个头也不小,可以联想它们生前一定有油光滑亮的皮毛。它们无皮、赤红的头颅上,两只小眼睛仿佛还在发光,难怪良子会吓一跳。
我把它们随手搁在空地上,叫秀一和我去洗手,他一声不响地照做。
你是自己处理的?
嗯。秀一心不在焉地回应。他们也杀了?和你一起的那些人。
没有。他们不敢。
你不害怕?
没什么好怕的,杀鸡、鱼、猪、牛,不都是一样的做法。
你带回来给我们吃的?
他迟疑一阵,点了点头。
好的,我明白了。我把毛巾递给他,谢谢你能想到家里,但是老鼠肉毕竟不安全,从前有过鼠疫横行的时候,我们没必要冒险。
是田鼠。
田里的老鼠。他被这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动摇,表示对我妥协,放弃猎物。
我赞许他的做法,和他一起将田鼠找个角落埋起来。
我们以为是孩童不谙世事的残酷,不是品行的象征,没必要大加斥责以增添孩子的心理负担,忽略了事件的发生必然有其原因与规律。
第二次是麻雀。
黄昏时候,一只麻雀不知怎的闯进屋里,跌跌撞撞找不到出口,秀一蹑手蹑脚过去,猛地一扑,把麻雀捉住了。他向良子要了根细细的红绳系在麻雀瘦小的左足,另一端拴在门把处,抓了一小撮大米在它旁边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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