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我们不是爱侣,并且永远也不会是。
埃洛翻身沉重地压在我身上,深吸一口烟扬起下巴强硬地用唇渡进我嘴里,薄荷味的烟气席卷我的感官,我错觉快要流下泪,他在我唇边厮磨,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每一丝反应,没有拿烟的右手顺着喉结一路下滑,而后结实地按在我的胸膛,要吸到肺里去,亲爱的。他的话语轻得像一阵战栗,让它杀死你一点,你才能爽。
他好像一床温暖的沉甸甸的厚棉被覆盖住我。我尽力舒展开小腿,床单让我的脚踝感觉凉凉的,我想我一定被困在这里太久了,久得秋天都要到了,不然何以会这么清凉呢。
太平日子没过几天,他带回来一位瘦削的女士,双手缚在背后,埃洛把她一搡,她如一袋苹果般沉重地跌在墙角,惊魂未定,用一双狭长而妩媚的眼睛颤巍巍地打量我,我也打量回去。她穿着合身的黑色薄衫,洗到泛白的牛仔裤,简约却很趁她,有一种简朴的优雅,露趾的凉鞋外十个趾头都涂成熟樱桃般的烂紫的深红。她看起来很憔悴了,看得出原本画了黑色眼线和红唇,现在都已斑驳不堪。
我拧开一瓶水,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上几口,才开口问埃洛怎么回事。
你也可以把她想成是个玩具。埃洛说。
女人单薄的肩膀神经质地一抖,喃喃道:不要杀我。
我拧着眉问,你跟她又有什么过节?
埃洛暧昧地避开回答,将薄而锐利的银色剃刀在手中跃动翻转,而后轻飘飘地在女人锁骨处落下一刀,女人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埃洛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把刀尖威胁性地在她脖颈处按下去但是没割破,用气音嘘了一声,说,我不喜欢太吵。女人便即刻住口,活似被吓破了胆。
不能放了她么?我用商量的语气问。
埃洛耸一耸肩,亲爱的,你明明知道。
可还是得问一遭,虽说我本身也不过是阶下囚而已。
我坐在椅子上瞧着我的新狱友,才注意到她的长相,三十岁许,瓜子脸面,神情冷淡,眼神却有隐隐的脆弱感,假使给她梳洗整齐,相信她该是位很有魅力的女性。埃洛收起刀子,半开玩笑地对我说:你们俩不许太亲近。我没搭理他。
埃洛边走边脱下外衣进了卧室,他一走开女人便张大眼睛祈求我救她,我摇摇头,给她看长时间被绑住留下的红印与伤痕。
她失力地垂下头,忧郁地说:他会杀了我的。
我讲不出任何安慰的句子。
我甚至都不认识他。女人又说。
埃洛?齐婴?有印象么?
女人只是摇头,半绺长发蔫蔫地贴在颧骨,露出伶仃的苦相。我犯了什么错......
或许你没错。或许只是埃洛有病。
我走过去喂了她几口水,埃洛穿着一件透明的长雨衣从卧室出来,夸张地叫道:你真正善良得让我感动!
我叫他闭嘴,自己静静地看起他从便利店买回的科普杂志。
埃洛粗鲁地拽着女人的头发把她往厨房拖,她惊惶沙哑地叫喊求我救她,我告诉埃洛:她说不认识你。
谁说这是为了我了。埃洛朝我歪歪头,亲爱的,来帮个忙。
我嫌恶地转过脸,继续盯着杂志。
遗憾。埃洛说。拖拽女人进了厨房。
撕心裂肺的惨叫,咳呛,腿咚咚地踢踹地板,咻咻的气管被割断后残破的呼吸,而后声音减弱,直到一点儿也听不见了。我将眼睛缓慢地眨了一眨,杂志翻到下一页,彩色照片上猪笼草的捕虫笼涨满雨水,一只虫子在笼缘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没多大会儿埃洛用手背擦着脸上溅的血点子走出,对我讲接下来一周食物都有着落了。
我骂他滚蛋去吧。
埃洛不知被触动哪个奇怪的按钮,咯咯笑说他开玩笑的,我才不会叫你吃那么恶心的东西。
说得跟你没逼我吃过其他恶心东西一样。
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主意。我可以帮你处理尸体。
埃洛讶异地看着我,略微动摇一瞬,不行,亲爱的。他最后还是说,你就乖乖待在这里。
我都要闷死了。我说,只要能让我出去一趟,我愿意帮忙。
那么就帮我这个忙,埃洛给我理了理褶皱的领口,帮忙在家等我回来。
那至少答应我一件事,我取下手腕上的表,这个坏了,你拿去把它修好。
我能再给你买一只。
只要这个。我坚决地说,我只戴用习惯的。你知道我的。
我当然知道。埃洛温柔地说,总是待在自己舒适圈的懒鬼。
他没有拒绝。
埃洛一手各拉着尸体的一条胳膊往前拖,空不出手,便让我把手表塞进他的口袋,他身体向右微侧,而后却把左侧的口袋转向我。我凑近他时看见女人脖子两侧深邃破烂的伤口,仿佛是森红、巨大的嘴巴在咧嘴笑,其中深深地勒进一圈圈透明的细线。
鱼线。埃洛不无得意地解释,很聪明,对吧。就这么一根细线,好用得不得了哩。
快走吧。我催促道。
埃洛不管手中还握着死人手臂,侧头在我脸颊重重吻了一下,我的小妻子,他轻佻地说,等我带着你修好的首饰回家。
我在他肩上轻轻一推,他离了我,用指纹打开门锁,拽着那死去的女人拖沓地推门去了。
60、皮埃罗19
浓厚的一场大雾笼罩住整个错落的城市,金色晨曦穿破云层,而后被潮湿粘稠的雾裹住。一只麻雀笨拙地掠过疾驰来的车辆,擦着车顶射进灰色的树丛中。我坐在公园长椅上,捧着一杯滚烫的咖啡,金冬树也捧了一杯站在我旁边。她穿了一件温暖的暗黄色毛呢大衣,单薄的长裤,脸蛋冻得通红,我告诉她穿得太少了,她却说冷一点要有助于保持敏锐。
我觉得好似许久未见到她,便这样向她坦言,她因为太冷把单手放进口袋,又跺跺脚,才说道:因为我们是有挺久没见的了。我们每说一句话都有白气呵散,实在是个寒冷的时节。
我们默默相对着想自己的事情,不着急开口,这种熟稔而亲密的感觉是我习惯了的,过了一阵子她说起自己这次的经历,说是差点给逮住,他从我背后放枪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心说不能够啊,我可不是为了被坏蛋打死后沉尸海底人间蒸发才来演这出碟中谍的。没道理我比走私贩子还短命。
幸好你跑掉了。
是啊。她附和着。又沉默了一阵,她问:上周四是你生日?
对。
抱歉我没赶上。
不用。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我啜了口咖啡,却被烫了舌头,不好吐出来只好强咽下去,一股热流烧过喉管。你回来了就好。
金冬树犹豫了一下,说:虽然现在还有点早。
什么?
鉴于我每天找死少在办公室,你是我唯一还算熟悉的后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