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去,手臂上湿洼洼一片。
不知何时,泪水从小皇帝的眼角滚落下,沾湿了他的手臂。
这个硬着爱吵爱闹爱够人的小猫,睡着的时候却是个爱哭鬼。一声一声又低又软的声音仿佛在挠着温霁云的耳。
温霁云侧耳去听,只听榻上躺的人轻声说: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
他更加抱紧了温霁云的手臂:我一个人好怕
我好累呀
温霁云蹙了蹙眉,到底没有将自己的手臂从小皇帝怀里抽.出来。
这是最后一次,他如是想。
从今后,他不能再对这个人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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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紧闭了一夜的殿门被人推开。
李忠国带着余太医,身后还有一群宫人鱼贯而入,分列两旁。
余太医先上前给小皇帝检查了身体,说道:陛下只是累乏,身体无恙,睡一觉自然就醒了。可以稍微进补调理一下。
他又转头看了看温霁云:倒是温公子,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温霁云身上披着一件半湿的单衣,不知自己脖颈上都是深红浅红的印记。他跪坐了一夜,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热。
听到余太医说的话,温霁云淡淡说道:无妨。
他随看似风轻云淡,声音却带着沙哑。
余太医皱了眉头,本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也没说什么话。
李忠国听闻小皇帝安然无恙,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命人去送两个人的早膳来。
只是温霁云一点东西也吃不下东西,小皇帝又没醒来,早膳一口也没人动,就暂且在一旁搁下了。
李忠国悄悄打量了一下温霁云。他的衣服虽然还整整齐齐穿在身上,但看起来半干未干,又脸色苍白,脖颈上印满了深深浅浅的印记,甚至咽喉都被咬出深红的一朵花瓣来,暗暗脑补了一下昨日那一天一夜的猛烈争斗。
陛下真是龙精虎猛,小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本事。原来过去不近女色都是因为眼光高,像温霁云这样的人,果然天下不论男女都不及他,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陛下。
别说这世上谁还有这样的姿容,能入得了小皇帝的眼。就光看昨晚日那种情况,换成别人折腾都给折腾死了。
以后,这可就是君王驾前最不能得罪的人了。
李忠国笑眯眯道:昨日咱家说话做事都直了一些,多有冒犯。咱家也是为了您好,温公子是审时度势能识大体之人,日后在陛下身边自然少不了许多好处的。
温霁云冷淡地看了李忠国一眼,没有理他。
李忠国再一次讨好地笑了笑。
温公子这样只怕休息不好。李忠国见温霁云一直跪坐在地上,连忙又命人拿了一个厚厚的软垫,亲自放在温霁云的面前,这样坐着会舒服一点,您
冷冰冰的人终于开了口,他淡淡说道:多谢,不必。
李忠国心里第一个要巴结的人自然是小皇帝,这一次让小皇帝如愿以偿了自然是最重要的事。
至于温霁云这个主儿,事情做都做了,还这么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傲模样,虽然不太容易讨好,但看得出来也不屑在小皇帝面前进什么谗言的。
寻常下人都喜欢那些好哄的主儿,但以他的经验,其实这种主子比那种很容易哄,一哄高兴了就赏赐一堆的主子好伺候多了。那种容易被讨好的主子,也不知哪一天说错一句话就会把人得罪,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李忠国心里还挺喜欢温霁云这样的主儿。平平淡淡的,虽然不能哄高兴,也轻易生不了气。虽说性子冷是冷了点,到底除了对小皇帝面对谁时都是这样,又不是针对自己一个人。
既不会乱进谗言,又性子极好,万一遇上危险时刻还比侍卫强。陛下宠幸这个人,可比宠幸其他那些勾心斗角钻营媚上的嫔妃或者佞臣好多了。
被温霁云几次拒绝他也不觉得气恼,依旧是好声好气地说道:那您用些早膳吧?您也忙累了一个晚上,好歹吃点东西才是
温霁云还没回答,只觉身旁有动静。回头只见躺在榻上的小皇帝伸了个懒腰。
温霁云因此得以抽.出了手。他立刻起身,半点不曾停留,头也不回一阵风似的地出了碧纱橱离开宫殿。
小皇帝睁开眼睛,稍微愣了一下,一双大大的眼睛转了转,打量了一下四周。
由于刚才温霁云闪得极快,他又是迷迷糊糊里刚醒来,导致他根本没有看清。
他的目光又不甘地在室内转了一圈,果然没有温霁云的身影。
昨晚他梦见了自己原来的世界里。他本来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他从小时候起跟着爸妈摆地摊开小店,后来终于开了公司有了钱,过上了好日子。
但公司才刚做大,父母却双双出了车祸。他求着他们不要离开,他说他害怕,可他的眼泪和哀求终究没能把他们留下,这个世上终究剩下他这个人。
昔日酒肉相交称朋道友那些商业合作伙伴,非但无人出手帮助,反而一个个来闹事毁约。
那时候他在上中学,不得不在高考前一个人回公司去整顿残局,和那些商业伙伴去谈判。
爸妈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考上一个好大学。因此每次他陪那些人谈到凌晨,还要回到家补上堆积如山的作业,第二天还要回学校上课,下课就缠着老师补昨天落下的课程。
后来即使公司救回来了,他也考上了大学,实现了父母的心愿,但是他也每每心想,如果自己在最苦最难的时候,能有个兄弟,哪怕他帮不上忙,只要能让自己抱着哭一会儿就好。那个时候也不会那样孤独绝望,那么累了。
他昨晚竟然梦见温霁云陪在他身边,没有离他而去,还握住了他的手。当时他在梦里都感动得稀里哗啦,抱着他痛哭流涕,和他说了好多心里话。
也是,温霁云给自己随手倒杯水或者对自己说句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怎么会做这么吃力又没好处的事。
陛下醒了!李忠国惊喜地上前说道,昨日那何义成真是胆大包天!多亏了温公子,陛下才能逢凶化吉,真是吉人天相。
阮棠皱了皱眉头,昨天后来的事情他大概烧糊涂了,记得不是很清楚。他只记得忽然浑身发热,李忠国让温霁云一个人留在了自己身边。
后来他越来越热,喊着让温霁云把自己丢近水缸里,果然凉飕飕的舒服了好多。
所以,昨天估计真被温霁云扔水缸里了。
反正温霁云这个人,表面温柔和善,内心从来没尊敬过自己。趁自己神志不清,把自己扔水缸里太正常了。
扔水缸里好,省的惹出麻烦。要是真和什么人发生了那种情况,阮棠想想都害怕,倒是宁可被扔进水缸里。
只是他自然不能对人说,自己昨天被温霁云扔水缸里了。自己丢人还是小事,只怕温霁云被什么人小题大做找麻烦。
可是看李忠国这一副高兴的模样,显然是不知道自己昨晚被扔进了水缸,不然早就急眼了。但是,温霁云是怎么和别人解释的?总不至于让其他人都觉得自己和他发生了关系了吧?
阮棠问道:他在哪儿?
李忠国总不能说那位为了躲开您脱身跑了,只好说道:回陛下,温公子应该是累着了,刚才已经回去休息了。
陛下一夜辛苦,奴婢给陛下炖了补汤。陛下先尝一点?
阮棠看一下桌上摆的早餐,察觉到餐具的数量不对。
小桌上明明摆着两副餐具,说明本来应该是给两个人吃的。桌上的粥还有余温,但是碗筷都没动过,说明刚刚温霁云都还在,但是没吃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