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主人不言而喻,他居然也送了我一幅画。
虽然我不喜欢林重檀,但他这幅画画得太好,让我睡前都忍不住看了好几次。
睡前,我特意让良吉帮我把画收好。
翌日,第一节课是学画课。
教画的明典学给我们布置了功课,返校后交,我从书袋里拿出休沐期间画好的画绑上自己名字的丝带交上去。
片刻后,我听到明典学抚掌大笑的声音,他语气里全是欣喜,好个夜游乞巧节,所谓有词云星桥火树,长安一夜,开遍红莲万蕊。绮罗能借月中春,风露细、天清似水。重城闭月,青楼夸乐,人在银潢影里林春笛,你这画画得太好了。
我抬起头,诧异发现明典学拿的是林重檀给我的《夜游乞巧节》,并非我自己画的《夏日夜昙》。
良吉拿错画了。
我张嘴想解释,可是明典学又开始夸那幅画,同舍的学子也围了上去,他们议论纷纷,眼里是惊艳,嘴上是夸赞。
这是我第一次被典学和其他人夸。
不知不觉,我闭上想解释的唇,袖下紧攥的手心冒出虚汗。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
星桥火树,长安一夜,开遍红莲万蕊。绮罗能借月中春,风露细、天清似水。重城闭月,青楼夸乐,人在银潢影里宋代张先《鹊桥仙般涉调》
第13章雨水(1)
为什么会拿错?
良吉抓了下头,无措地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昨天太困,所以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我打断。
我第一次厉声训斥良吉,良吉,你还要跟我撒谎吗?你收拾画的时候,我还特意问了你,带的是不是《夏日夜昙》,你当时回了什么?
良吉在我逼问下,脸色一白,旋即跪到地上,春少爷,对不起,我是偷偷换了画。
为什么?我不敢置信地看着良吉。
良吉低下头,声音里已有哭腔,我不想春少爷一直被骂,那些典学总是训你,我想要是交的是那幅画,他们肯定会夸你。春少爷,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他膝行上前,伸手抓住我的衣袖。
良吉作为我的书童,有时候是跟我一起在课室里的,我被典学们呵斥的时候,他也会连带一起被训。
我久久没说话,良吉脸色越来越白,片刻后,他竟开始以头磕地,吓得我连忙拦住他。
你疯了?仔细把头磕坏。
不过两下,良吉的额头红了一大片,他泪汪汪地望着我,春少爷,你原谅我这回,我真的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他说罢,又要拿手打自己的脸。
我拉住他手,够了!后半句声音有些干涩,我喉咙发紧,下次不要这样了。
明典学没发现《夜游乞巧节》不是我画的,我也没有解释,我想让这件事就这样静悄悄地过去。
不过是一幅画,很快大家就都会忘记。
可我没有料到的是明典学真的很喜欢那幅《夜游乞巧节》,他甚至亲自给我做了个章。
春笛,来,这是我给你刻的章,你喜欢吗?明典学很亢奋,表情眉飞色舞,我看你那幅画没刻章,这个章是我珍藏很久的,好章配好画。
我拿着递过来的章,手足无措地站着。明典学见我久久不动,不禁问:怎么了?不喜欢?
不是!我想把章还给明典学,这章一看就是极其珍贵的材料做的,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都刻上你名字了,那这个就是你的。你名字还是我特意找太傅写的,我再刻上。你看看,喜不喜欢?明典学给我展示印章上的字。
林春笛三字在印章上鸾翔凤翥。
喜欢。我无法撒谎。
明典学听我说喜欢,笑得更和蔼,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要是你觉得我这个章刻得还不错,就拿它印在画上吧。
我对上明典学欣赏且期待的眼神,喉咙像上一次在课室一般,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我说不出话,鬼迷心窍做出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
在那一幅《夜游乞巧节》盖上自己的名字。
春少爷,请喝茶。白螭给我倒了一杯茶,少爷还要晚些才回来,他被博士叫去帮忙了。
啊,好,那我在这里等一下。我有些不自然地避开白螭的眼神。
大约两刻钟后,林重檀终于回来。他估计已经从青虬他们那里得知我来的事,因此看到我时,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你再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他同我说。
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只能点点头。
林重檀很快换好衣服出来,因为是夏夜,他穿得轻薄,身上是件半旧不新的青色衣裳。他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冷茶,配着药丸吃了,才抬眸看向我,你今日没带书来,看来是有其他事找我,什么事?
这人真是过分聪慧。
我不得不承认。
我放在腿上的手指不自觉扭在一块,我不开口,林重檀并不催促,只静静在旁等着。
我来找你是为了那幅画。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鼓起勇气,我我对不起,我把你的画作为我的功课交了上去,明典学没发现那不是我画的,他赠给我一个印章
我把自己做的事全部说了出去,因为不敢看林重檀的表情,说话时我一直低着头。
而林重檀接下来的话让我几乎是迅速抬起头。
那幅《夜游乞巧节》吗?那幅画既然送给你了,便由你全权处理。
他表情淡淡,仿佛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就像他当初把大哥送给他的礼物转送给我一样。
林重檀的反应在我意料之外,我以为他会很生气地骂我,可能会让我去跟明典学说清楚。我不得不承认,他这种反应让我把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我深呼吸几口气,谢谢你,檀生。
林重檀听到我这样称呼他,有一瞬间的微愣,为什么这样称呼我?
他们不都是这样叫你的吗?我以为我说错话,连忙改口,那我还是
没事,你可以叫我檀生。林重檀对我轻轻一笑。
从林重檀那里出来后,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快,这件事总算这样过去了,我不必再为了那幅画辗转反侧、无法安睡。
然而还是出事了。
明典学突然私下找到我,他脸色有些不好看,春笛,你能再画一幅跟这幅差不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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