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贺招远反应终于快了一回,伸手按住少年的肩膀,这柏府的下人都是属牛的吧,只顾低头往前冲,都不带看路的!
少年懵懵的,你,你们是谁?
他肩膀还被按着,萧九秦将他从贺招远的手中解救出来,是大夫,来他眸子微暗,治你家大人的热症。
少年闻言往他身后看了看,映月姐姐不在。
萧九秦揉了揉他的脑袋,十分自如地撒谎,映月在后边取药,我们二人先来一步,你若是再拖一会儿,你家大人怕是就救不回来了。
少年嗖的一下让开,那你们快点。这会儿他扯住萧九秦的袖子就往里走。
萧九秦与贺招远对视一眼,随少年一起。
夜晚起了风,吹得廊下的灯笼摇摇晃晃不止,但微弱的光也足以让萧九秦二人看清这府里的环境。
金砖铺地?
贺招远嘲讽的笑笑,如果说的是这凹凸不平的青石路。
穷奢极欲?
一个正三品的官员住着五品官形制的宅子,一眼就能将大半个宅子看清,别说是湖,那山石中间围着的水也算的话,池塘倒是有一个。
虽是初秋,但这宅子里连个打眼些的花草都无,廊旁倒是有棵桃树,瞧着似是结了几个拳头大小的桃子。
萧九秦在前边走,贺招远随手摘了一个桃子,结果被那少年看见,张口就是责备,你们不要瞎动,那桃树连萧叔都不敢动的,大人知道了会生气的。
小少年声音软糯,贺招远不以为意,不过几个酸桃子,那么护着。
他兀自感叹,萧九秦忽然回头冷冷瞥了他一眼,不问自取是为偷,再敢拿人家东西,我剁了你的爪子!
萧九秦的火气来得猝不及防,贺招远才刚将桃子塞进嘴咬了一口,结果一口酸桃子卡在喉咙口,不知是咽下去还是吐出去。
酸,这桃子瞧着粉红,实则能酸得倒牙。
贺招远作势就要吐了,萧九秦眸子微敛,头也未回,就像是脑后长了一对眼睛似的,咽下去。
贺招远一噎:
一个拳头大小的桃子才咬了几口,就到了偏院,贺招远看少年停下,谨慎的将手中的桃子随手一扔,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不是才到偏院么,怎么就停下了?
我家大人住偏院。少年引着萧九秦进去。
贺招远四处扫视一眼,为何?
他活这么久也没有听说过谁家主子不住主院,反去住偏院的。
萧九秦任他废话,自己进了院子,三四个奴仆来来去去忙得诸事不闻,少年喊了一嗓子,萧叔,大夫来了!
那声萧叔喊出来时,萧九秦已经走到屋外台阶下,萧叔萧叔闻声出来正好与他打头撞上。
三,三公子萧叔眸子睁大,手里的布巾啪嗒掉在地上,你,你
所有的话化为疙瘩堵在他喉咙处,嘴唇颤着,连同心脏也一块扯着,萧叔怔怔着,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抚萧九秦的鬓角。
萧九秦退了一步,躲过。
萧叔一僵,三公子,我他原本是平津侯府的家奴,只是萧九秦他爹瞧着根骨不错,遂撕了卖身契,将他带进军营。
军营里多得是出身不好的人,他也争气,不须平津侯如何照拂,自己一步步做到校尉,只是大略命运多舛,在与北狄对阵时伤了内腹,便领了抚恤离开军营,平日里跟着平津侯练练兵,闲暇日子则在侯府教三位公子练武。
萧九秦出生晚,待他能跑能跳的时候,两位兄长已经能与北狄蛮子对阵了。那时,在柏砚未入侯府前,陪着他最多的还是萧叔。
说是如父如师也不为过。
可是当初随他父亲战死的人现在却出现柏砚府上。
萧九秦错身而过,像是浑然不认识这个人似的。的确不认识,当年那个萧叔已经死在北疆,这一个尽然只是与柏砚沆瀣一气的仇人罢了。
三公子萧叔无力地唤了一声。
贺招远却在这时走过来,认亲就先搁置一下,不想惹起侯爷的火将里边那位掐死,你便先忍忍。
萧叔嘴唇动了动,终是一脸苦意掩下。
府里不大,这屋子自然也不会大到哪儿去,三两个侍从围在床榻边,便已然有了水泄不通之感,陈旧的博古架上边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全是书,倒是那桌案,只散着一沓宣纸。只需一眼,便看得出,这屋里就没一件值钱的东西。
萧九秦走过去,将其他人赶出去,只唤来那一个少年。
落筠有些担忧,只是萧九秦并未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这时,萧叔唤了她一声,落筠出去。
门一开一合,屋里总算不那么拥挤。
将所有的窗户打开。萧九秦吩咐那少年,自己则走到床榻边,影影绰绰的烛火下,柏砚面颊异常潮红,他揪着被褥蜷缩在角落,嘴唇哆哆嗦嗦不止,细碎的声音一点一点溢出。
萧九秦听不清,他居高临下盯着那人,心绪复杂。
这个人殚精竭虑,汲汲营营多年,已经算是人上人了,可竟看不出一点煊赫矜傲的模样,反而犹如一个可怜虫一般。
这样的认知让萧九秦心中愈发膈应。
他要的是自己一步步击碎柏砚的粉饰,将他所有羽翼毁去,再报复得他无从翻身。而不是这样,不需他动手,柏砚自己就先被折腾得无力招架。
这比起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更叫萧九秦愤怒。
忽然一声呜咽,柏砚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无意识地抓住手心,直抠得手心血痕遍布,血珠子沾在干净的被褥上,异常醒目。
又一次,萧九秦回神时,已经扣住柏砚的手腕。
他眸子晦暗,一时竟不知该去安抚痛苦难抑的柏砚,还是先松开手斥自己不长记性。
你救救我家大人,求求你半大少年忽然跪在地上,自方才那一系列的变化,他知道这个人不是大夫,自己被骗了,但是就连萧叔都怕他,少年心中竟然奇异的升起希望,或者这个人能救他家大人。
萧九秦面上无一丝起伏,少年怯弱的声音像是未入耳,他扣着柏砚的手腕往外扯,但是对方神志不清,丝毫不配合,反而无意识地推拒,呜咽声渐大,疼
萧九秦心尖一跳,手下力度一松,柏砚抱着手腕重新缩回去。
指尖处几欲能灼伤人的热度一离开,想象中该是松口气的,但萧九秦直勾勾盯着柏砚,火气反而升起来,他也不管柏砚听不听得到,厉声道,不想我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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