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陷入僵局。
萧九秦看柏砚神色,难免担心,若是真的找不到,不若另寻他法,再不济方粤还活着,拷问他也是一样的。
方粤被抓了。柏砚叹气,我才刚与方粤出去,他要逃,结果没跑出一条街,霄阳府的兵士就将他给抓了。
霄阳府今日所举亦是疑点重重。萧九秦看他,你可伤着哪儿了?
柏砚摇头,见情况不妙我便又原路返回,方府东边那儿已经被我堵了,霄阳府的人应当是没有发现的,但是观他们反应,方粤应当是要抓捕的对象。
就是不知道这方粤到底惹了几路人。萧九秦也起了疑。
柏砚翻了翻仅存的那几个瓷瓶,还是一无所获,你怎知方粤背后的人与霄阳府的人没有牵扯?
萧九秦一顿,你的意思是?
柏砚点头,永州府这么大的地方,其中曲折不少,但是也不是人人都想掺一脚,五年前永王身死,牵出那一条线,连坐者甚众,挖出不知多少官员,贪墨赈灾银两已经发生过一次,结果惨烈,这多年好歹消停了些,你觉得还会有那么多人死心不改吗?
一说到五年前,二人都默契没有说另一件事。
可是你如何就确定霄阳府的人一定是来找方粤的?萧九秦仍有疑虑,伏火雷都用上了,怕是杀心都起了。
柏砚并不否认,永州一事算是被我搅乱了,方粤是知情人,他深知背后的那位是谁,如今我姑且算棋高一着,一旦将方粤劝降,他身后那人怕是要急了,所以,不如早下杀手,将方粤铲除了,至于是抓到还是就地炸死,都无所谓。
如果我猜的不错,在我将那份求救的信送到霄阳府时,对方就已经与宋榷牵上线了,只不过,我的那封信加速了方粤的死期。
柏砚踢了踢脚下的碎瓷片,萧九秦看着他,那为何他们不是暗中刺杀?
不行的,刺杀只会将原本简单的事情搞复杂,本来我就送了信,他们借着援救的机会将方粤弄死,让我不好找机会查探,毕竟意外随时会发生,我这边无暇顾及,时间久了,方粤的死也就湮灭在时间里。
最有利的是,方粤身负数罪,死了也是活该,朝廷不会多在意的。
你一早就猜到了这些?萧九秦听得多了只替柏砚心累,阴谋诡计无数,对方步步杀机,这人居然也能面不改色。
你高估我了。柏砚继续翻找着,我若一早知道这些,肯定不会往霄阳府送信,最不济也要先摸清对方底细,真是没想到连霄阳府都与那暗处的人的有所勾结。
你知道这次带兵前来的是谁吗?萧九秦问。
柏砚看他,谁?
霄阳府同知曾玄。
曾玄?柏砚微愣,他怎么会来?
你认识他?萧九秦只听说过曾玄的名字,今日也只是初见,但看柏砚的模样,却像是旧识。
算得上有过几面之缘,他蒙前霄阳府知府提携,加之颇有才情,便已是正五品同知,只是这多年了,不知为何,始终任霄阳府同知,说实话,依着他的能力,早该升迁了。
萧九秦嗤了声,升迁?他好似看不起那曾玄似的,据我所知,他虽为同知之职,实则行知府之权,那宋榷诸事不理,全凭曾玄处事,霄阳府众人俨然以他为尊。
柏砚默了一瞬。
萧九秦见他不说话,疑惑不已,我说的有错?
无错,但依着我听说的,曾玄怕是人在屋檐下,自己做不得主。柏砚往外看了眼,火烧过来,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不继续找了?
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算了,待出去以后再说吧。柏砚身上的湿衣只余潮气,再耽搁一会儿怕是就走不掉了。
萧九秦自然不无不从,二人往外走。
但是变故陡生,忽然外边又是一声巨响,直接震得墙边的书架倒过来。
柏砚!萧九秦将人一把扯过来,同时用另一只手将身边的桌案拉动,勉强抵住。
但是祸不单行,房梁松动,一瞬间的工夫,柏砚只来得及将分神的萧九秦推开嘭!粗壮的圆木狠狠砸在他脊背上。
尘土飞扬,书籍散落一地,旁边书架摇摇欲坠。
萧九秦疯了一样拨开杂物,就见柏砚面色灰败地侧趴在地上,嘴边鲜血染红了萧九秦的眼。
柏砚他小心挪开圆木,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柏砚像是一块破布了无生气地趴着,他跪在地上,手指颤着,柏砚?
毫无回应,萧九秦心都凉了,他不敢再耽搁,避开被砸的地方,将人打横抱起就要往外走。
忽然,柏砚抖了下。
萧柏砚咳出一口血,萧九秦心都要搅碎了,别睡,我带你去找大夫
那那儿柏砚好像听不见萧九秦的话,他手指无力的指着一个地方,萧九秦忽然顿住脚。
柏砚被砸的那个地方,一个木漆盒子摔开。
拿柏砚一说话就吐出一口血,萧九秦阻止他,你别说了,我知道。他脚尖一挑,盒子就被踢起,被他握在手中。
柏砚伤了心肺,肋骨也断了两根,半路上就昏了过去,萧九秦怕颠着他,一路上恨不得飞起来。
原本就是满身的伤,这一次几乎要了柏砚的命,大夫忙着给柏砚治伤,萧九秦手心尽是血污,这一路上他后悔不已,为何那会儿只顾翻倒的书架,忽略了那房梁的圆木。
柏砚不过一个文人,瘦弱的身子哪能受得住这样的重砸。
看着一盆水很快染红,萧九秦几次险些忍不住。
老大夫将一应处理好,过来嘱咐,这位公子身子骨弱,早先的病症不能根治,这次伤了心肺又断了肋骨,怕是要遭罪了,你仔细瞧着,一旦起了热速来唤我,我现在去熬药,得先去了他腹腔中的淤血。
萧九秦连声应着,待大夫一走,立刻去看柏砚的情况。
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柏砚脸上毫无血色,手上全是伤,萧九秦小心避过伤轻轻裹住他的手,胸中只有自责和心疼。
性命攸关之际,人下意识便是逃开,但是柏砚却硬生生推开他,替他生受了这一下。
阿砚萧九秦垂下头,嘴里的苦涩几乎要将他掀翻。
何德何能,萧九秦问自己。
如果说,今日柏砚只顾自己逃开,萧九秦不会有丝毫怨怼,比起让柏砚受罪,萧九秦宁愿一切让自己受着。
即便,二人现在尚未和解。
即便,在旁人眼中,他们之间仍是有血海深仇。
但是所有的设想都是假的,萧九秦看着呼吸几乎不显的柏砚,心尖一点一点碎开,之前二人无数次讥讽嘲弄,好像又渐渐明晰,想到自己一次一次恶语相加,柏砚始终不曾退却。
他忽然就更难受了。
这个人是不会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