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人也指着地上清理出来的痕迹道,这场火不是临时起意,要将这座府邸烧干净,仅仅只用少量火油是不够的,那人拈了一点烧焦的土,有些犹疑,有一股火/药味儿,如果说先是爆/炸
不,是起火在前,爆/炸在后。萧九秦走进来,对方原来是想先引燃炸/药,但是没想到我们匆匆赶过来,于是他们来不及好好安置炸/药,索性将火点了,而且这样推测下来,为什么巴府这些人被绑缚在一起也就不难理解了。
从一开始对方就是要灭门,只不过萧九秦他们赶过来,将对方的计划打乱,原本的先引爆/炸药,结果也乱了套。
他们不仅是要灭门,巴府应当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没有找到的,你看那边柏砚指着一处,那儿是书房,那儿的火油味儿也是最重的。
萧九秦与柏砚走到书房那处,空气中是纸张焚毁后的味道,掺着火油的味道格外难闻。
柏砚蹲在地上,灯笼的光亮微弱,他不嫌脏的伸手在角落某一处轻轻叩了叩,萧九秦跟着走到另一个方向,二人相距不足三尺,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施力,地板瞬间翘起一块。
里边是条暗道。萧九秦按住柏砚,你在这儿等着,我下去。
柏砚摇头,再找几个人来,你们一起。他不可能让萧九秦一个人冒险。
里边摸出一条暗道是出乎二人意料的,柏砚直接还了锦衣卫过来,暗道不够宽,他们各自都拿了匕首,萧九秦打头第一个下去。
柏砚忽然喊了他一声,萧九秦。
放心。萧九秦朝他摇摇头,有人在场,他们二人努力克制,几乎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儿。
待他们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柏砚招了剩下的人,守好巴府,但凡有形迹可疑的人,直接拿了。
是!
他裹着大氅站在暗道处,一步都未离开。没多久就慢慢下起雨来,凉凉的雨水打在面上,柏砚头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大人,这儿有我们看着,您要不先去躲躲雨?有人来问,柏砚摇头,无事。
若是萧九秦不在他面前,他鞭长莫及,大概也管不到萧九秦那儿去,但是现在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柏砚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雨越下越大,柏砚身上湿了,大理寺的人给他找了一个斗笠,柏砚倒是没有拒绝。
这雨下的可真不是时候不知是谁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感叹,柏砚略怔,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五年前的那一日。
也是淅淅沥沥的雨,砸在瓦片上像玉珠敲打瓷盘的声音。柏砚坐在牢房的角落,身上又冷又潮,慢慢地打着哆嗦,他已经烧了好几日了。全身上下像是被水浸湿了似的,他呼吸浊重,脊背贴着墙的那面略微舒服些,但是墙壁的那一点潮冷根本不够。
柏砚开始神志不清起来,他梦见了许多的人,其中竟然还有他那完全陌生的爹娘。
但是自始至终他们之间像是隔着一层纱似的,柏砚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好像站在一根独木,身前是看不清面容的爹娘,身后是茫茫云雾。
阿砚声音空渺,娘亲朝他伸开手,阿砚,娘亲想你了
柏砚站在那原地不动,面前的娘亲像是面容又模糊了些,这一次连爹也喊了他一声,阿砚,跟着爹娘走吧
柏砚开始犹豫起来,爹娘在等他。
阿砚
柏砚迈出一步,爹娘的身影又清晰了些。
柏砚!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呼唤。
柏砚脚步一顿,他慢慢回头,就看见一个半大少年往他这儿跑,但是下一刻他瞳孔骤缩,因为那不远处那一段是坍塌的。
站住!柏砚厉喝。
那少年顿住,神色凄惶,阿砚俊秀的面庞上满是委屈。
柏砚心忽然就是一软,登时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但是,下一刻,爹娘的声音再度响起,柏砚回头看了一眼,一时竟有些犹豫。
阿砚,这里已经没有关心你的人了,跟着爹娘走吧。娘亲的面庞始终笼着一层雾霭,但是柏砚就是觉得那张脸应该是温柔的,爹会揉着他的脑袋,笑着叫他写字。
是啊,爹娘说得对,这里已经没有关心他的人了,柏砚脚步一转,继续往爹娘的方向走,缭绕的云雾从他的手指尖穿过,他轻轻一抓,却抓了个空。
柏砚,你别走!那少年急了,大声喊他,我关心你啊,我爹我娘也是你爹娘,我还有两个兄长,你等等我
柏砚再转头,就看见那少年朝他跑过来。
两旁是无底深渊,前方也是断裂的独木,柏砚眸子一紧,开口制止,但是那少年飞身一跃,险险越过断木,稳稳站在上边。
二人相距不过数尺,柏砚不知为何就觉得那人像是离得很远。
我爹娘在唤我。柏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是一开口那少年就皱眉,我也在唤你。
可是你我并非亲人。柏砚这句话说完后,就看见那少年脸色更加难看,你我在同一个被窝里躺了十年,如何就不是亲人?
他像是很生气,又不满地加了一句,你不承认也可以,但是我现在向你求亲,你嫁于我。
娶了你,你就是我的夫人,自此我们也是一家人。
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柏砚失笑,怎么可以这样胡搅蛮缠?
若是不胡搅蛮缠,媳妇都要跟着泰山大人泰水大人要走了!少年气得咬牙,柏砚,你快些回头,跟我回去。
他语气渐渐低下,柏砚竟然从他话中听出一点委屈来。
阿砚身后爹娘唤着,柏砚顿时两难起来。
不知为何,虽然不知道这少年是谁,但是他却觉得熟悉至极,脚下开始慢慢像那边挪动,少年一喜,但是下一刻,身后爹娘忽然大声叱责起来。
柏砚一顿,回头看了一眼,爹娘像是逼着他似的,这是最后一次了,爹娘就要走了,你若不跟上我们,以后便再也看不到我们了。
脚下一滞,柏砚看着少年,明明心中酸痛得厉害,但是他还是朝他笑笑,对不起,我还是
柏砚!少年脸色变了。
既做了决定,唯恐自己再后悔,柏砚转身就走,岂料身后少年的声音陡然拔高,柏砚一惊,回头看是,就见少年由于跑的太着急,脚下踩空,整个人向旁边倾下去。
萧九秦!这个名字像是从心底喷发出来,柏砚忽然惊醒。
醒了?
柏砚睁开眼,就见自己躺在地上,几人站在他面前,一人的脚尖在他肩头踩了踩,梦见什么好事了?吓得脸色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