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多年前,她强行将出世的谪仙从雪山之巅带下来,还是如今费尽心机将她留在身边,所求所图都不算光明正大,无可指摘。
只有心口隐隐作痛。
系统叮咚一声恍然大悟:宿主,仇恨值再降百分之五,现在已经到了百分之三十五,徐昭苏终于开始对你心存愧疚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苦肉计吗?
时清薏:你以为我是装的?
系统呆滞:难道不是?
下次求你记得测取我的身体数据,不要等我疼死了再过来给我收尸,我谢谢您了。每天都在想换系统。
系统一脸诚恳:那首先得请您不要随时随地强行关闭系统。
话题至此终结。
时清薏越来越虚弱,精神开始不大好的时候徐昭苏补偿一样的越来越宠她,无数珍奇异宝不计其数的往她殿里送,却还是难得换她展颜一笑。
寒冬悄然过去,又一年春天悄然而至,春雨绵绵,一夜催发枯枝,迎春花开满枝的时候时清薏一日只能清醒三四个时辰,时常都是困倦的窝在女君怀里,宛若失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徐昭苏在某一日附在她耳边同她说:清薏,别睡了,我们出去赏花好不好?
徐昭苏竟然会想放她出去,时清薏还在怔愣间,徐昭苏已经雷厉风行的为她披上了披风,又梳好了长发,悄然握住她的手。
一直到走出明泽殿也不曾放开,时清薏挣了挣:陛下,放开臣吧。
她自己是没什么的,关在金丝笼里不知外面人间又换天地,流言蜚语也传不到她耳朵里,徐昭苏却不同,她始终是一国之君,光明正大独宠一个女子,到底不算得什么光彩的事。
徐昭苏不肯放,甚至得寸进尺的将她的手放进了袖袍里,声音沉冷,如早春初融的冰雪:孤倒要看看何人胆敢置喙。
凌厉目光扫过之处,没人敢与之交汇,只恨不能埋进地底。
昔年她还是位明君的时候自然有人敢上前劝谏陛下不可如此任意妄为,可如今她人生历经起落,以酷烈手段威慑朝臣,据说前些日子又以极刑处死了几位贪墨的官员,声名狼藉已经算得上暴烈。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世界设定最初的徐昭苏历经非人背叛终成暴君,后来被女主推翻暴政,逼死在明泽殿中。
时清薏悄悄握住她的小指,那人身上戾气终于消散几分,料峭春风吹酒醒,也让时清薏昏沉的神思清醒了一些。
宫里曾经花树最多多地方是玉明殿,两代君王讨心上人欢心多地方,不知投进去多少心血,除此之外就是御花园。
早春盛开的花不多,时清薏走了不一会儿就觉得累,在袖子底下勾了勾徐昭苏的小指,想去亭子里坐着看游鱼。
隔了不远听见一阵捣药声,时清薏寻声望去就是一怔。
一个粉白衣裙的姑娘正坐在一树尚未开放的辛夷花树下,身边一个小箩筐,认认真真的捣着药。
体态婀娜弱不禁风,鬓角碎发别在耳后,鸦羽一般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眼眸清亮温柔又带着一股子难言的坚韧,哪怕皇城无数美人,都难敌她半分容姿。
更关键的是,除了气质不同,几乎跟已故国师时清薏别无二致。
徐昭苏眼神骤冷,她还未来得及发作为何清人之后竟然还有人在,那个一直悄悄握住她的手的人就已经猝然松开了她。
时清薏怔怔的望着那个容貌姣好的姑娘很久,那张脸与她如此相似,就好像从前没有经历过半生磋磨的自己。
她兀地捂住心口,压抑不住那里几乎撕裂心肺的剧痛,彻底晕过去以前,只见星星点点的血迹溅落在了裙角。
她是在徐昭苏怀里醒过来的,灯火长明,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察觉到自己在她怀里就要挣扎,奈何那药的副作用让她浑身无力,连挣扎都是悲哀,挣脱不了。
你想逃到哪儿去?!徐昭苏宛如受惊之人,死死扼住她的手腕,看见她要逃就下意识加重了语气,却在低头看见那人眼角一瞬湿润时又蓦地心软了。
想到哪儿去我们以后再去,阿清,我们先喝药好不好?或者吃些东西,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不要再这样吓我。
她已受不住这种惊吓。
虚弱到脸色惨白的人却只是无声任由温热的液体滑落脸颊,长发从脸侧倾泄而下,伤心到极处,原来竟也是寂静无声的。
那是徐昭苏生平第一次看见时清薏落泪,也是唯一一次,她放在心上宠了多年的姑娘哭的如此伤心绝望,她第一次如此手足无措,那一刻她甚至觉得,只要时清薏开口,就是要她的命,她都是肯给的。
时清薏却只是闭着眼,不知是嘲讽着自己还是徐昭苏,薄冷的牵了牵嘴角,心如死灰:陛下既已另寻他人,又何必来管我死活
徐昭苏一懵,手指无声颤动了一下,一下子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怔愣的看着她。
见此情形,时清薏眼泪流的更凶,几乎要把徐昭苏淹没的征兆,她慌乱的去佛开时清薏绸缎一般的乌发,细碎焦灼的吻去她眼角不停滑落的泪水,声音无端沙哑又仿佛带着某种隐秘的欢喜:我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的
从当年第一次握住这个清冷如雪之人的手时,她其实就已经预料到今后一生的结局,先动心的人总是低了一头,她本一直以为这辈子时清薏都不会为她吃醋。
心脏仿佛被什么慢慢填满,锥心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那一瞬间的欢喜比她重新掌握天下更来的令人心动。
时清薏抬起湿润的一双眼看着她,伸出苍白的手,似乎急切的想要证明什么一般,去解她的衣裙。
可能是慌的,越着急越解不开,手一直发着抖,徐昭苏轻轻拢住她的手,柔声道:我自己来
江南进贡的料子如水滑落,灯火被春风吹的摇曳。
或许是因为带着气性,这一次并不如前面温柔,时清薏越来越被药物所控,没什么力气的时候都依托于徐昭苏,情浓的时候贪求她的保证:再说一遍
只有你一个人,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或许因为愧疚和隐秘的欢欣,徐昭苏几乎什么都顺着她,依着她,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应着她。
以后呢?她甚至有些孩子气了。
以后也只有你一个人,徐昭苏细密的吻落在她眉眼,抱着她保证发誓:一辈子都是,只要你一个。
也从未生出要其他人的想法。
时清薏咬了她一口,磨牙一般的,泛红的眼眶看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徐昭苏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只要能让她不难受什么都能答应,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她懂了那些前朝昏君的心态。
阿清,别难受了,你不高兴,我把她们都遣走好不好?拱手一切讨她欢,大抵就是如此了。
那些本身也是她以为时清薏身亡之后寻来的,从未染指上心,如今既然惹的时清薏不高兴,尽数遣走也就是了。
一个也不留吗?不确定的语气。
只留你一个。
说完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突然想起什么,那张极端肖似的脸,静萼分做两拨的人,一拨向郊外行宫,一拨入宫,想要劫走的人到底是谁?
细枝末节汇聚在一起,那些蛛丝马迹似乎都有迹可循,她目光有刹那阴沉,却还是很快消散了,只是搂着身上人更紧两分。
再多狐疑,至少在此刻,她却不想再去伤她的心。
后来昏昏沉沉间她似乎听见耳边有人轻声喟叹:就算以后我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会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