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佥事尽管参我吧。杜若不退不避地看着裴云丰,脸上笑容终于也露出了凉意,这件事本轮不到我来做,正是因为被言官参了才跑来查你们,也不差你参的这一本了。
沈辞也是没想到杜若还有这么略显无赖的一面,看裴云丰眼神阴狠不善,举着没出鞘的刀横在两人面前,道:裴云丰,你再说一句,我们就参你对朝廷钦差不敬。
听到沈辞说话,裴云丰立马把眼神转向了他,那口怒气估摸着是憋了许久了,咬牙道:贱人生的杂种,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杜若皱眉道:裴佥事,你这是对钦差出言不恭。
别理他。沈辞提着他的后领就把人拽远了,他们裴家人都嘴贱。
来人!裴云丰被提溜着领子踉跄了三两步,喊道,让屋子里的人都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动屋子里的东西!
屋外不知从哪涌进来一大帮军士,其中还掺杂着裴云丰自己的亲兵,沈辞冷笑一声,道: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没什么长进。
话还没说完,沈辞就一拳打在了裴云丰脸上,杜若没来得及拦一下,砰的一声,沈辞又将裴云丰狠狠掼在了地上。
沈辞一脚踩在他肚腹上,右手揪着他的衣领,悠然地看着裴云丰像条死鱼般凄惨地扑腾无力,冷嗤道:几年前掉牙的地方还疼不疼?还想让我打掉一颗?
裴云丰嘴里蹦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咒骂,但因受制于人的模样而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本来可以好好说话的事,何必呢?宋青来适时地跨进门,二话不说抽出绣春刀,一刀就要往裴云丰胳膊上刺,裴云丰吓得大喊一声,下一瞬却并无痛感,这才反应过来宋青来只是刺破了他袖子,刀尖险险擦过他的皮肤,钉在地上。
你想干什么!
让你的人滚出去!宋青来那股吊儿郎当的痞气变作凶煞的戾气,我不想见血,沈经历可能只想打碎你一颗牙,逼我动手,我可就要把你一口牙一颗颗敲碎了。他懒得听裴云丰瞎叫唤,堵回这人还没说出口的话,你参我十本都行,你看我会怕你吗?
杜若不咸不淡地嘱咐了一句别伤人,对这明晃晃威胁朝廷命官的场面并没有插手制止的打算。
一直在一旁当哑巴的侯彦不得不承认,朝廷选这三个人来真是选得太对了,最有胆魄的文官,最不怕惹事的武官,再加一个惹了事也没人敢动他的锦衣卫,这三人凑一块儿,还有什么地方的账册是查不了的。
眼看着卫指挥使司上下都要乱成菜市场了,侯彦叹道:我让他们都出去,两位上差放开裴佥事。
那伙被裴云丰唤进来又目睹了裴云丰惨状的军士和亲兵已经茫然很久了,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旦他们有想上前救出裴云丰的苗头,那柄钉在地上的绣春刀就危险地动一下,刀刃往前半寸就要割进裴云丰手臂的皮肉,另一位一直揪着裴云丰衣领的人一松手就能让裴云丰后脑勺砸地,手往上点就要掐住裴云丰的脖子,最后他们只能干站着无措地和裴云丰大眼瞪小眼。
侯彦这般发话了,那伙人识趣地慢慢往门外退去,裴云丰手臂发凉,衣领勒得嗓子眼疼,呼吸都有些不畅了,有气无力道:出去,都出去!
屋里终于清净了,宋青来收回刀,沈辞也松了手,裴云丰跌坐在地上喘了口气,站起身坐得离他们远远的。
那头锦衣卫撬开了裴云丰屋里一个带锁的柜子,拿着一叠册子交给杜若,裴云丰冷哼一声,道:要拿走就拿走,我倒要看看你们拿走了又能把我怎么样。
和杜若猜的一样,要找到这些册子并不难,左右就在他们自己手上,只是这么多年都没人敢像他们今天这样来硬的罢了,卫所应付,朝廷也跟着糊弄,当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杜若吩咐锦衣卫将这些册子全部带走,振袖走出门去,道:后续的事,裴佥事就无需操心了,自有陛下决断。
一行人回到驿馆后,宋青来笑着对杜若道:我以为杜学士是个斯文人,怕是看不得我们动粗,没想到一句话都不说?
杜若让人将册子都锁进木箱里,也笑道: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法子,裴云丰这种仗着背后势力肆无忌惮的人,只有比他更横才能办成事,你们做得很对,只要不是真伤了裴云丰,我不会阻拦。
沈辞尴尬地咳了一声,道:我打他脸了。
他骂你在先。杜若道,他还妄图让人阻拦钦差查案,所以你也没做错。
沈辞和宋青来第一次体会到好好读书的益处,原来动手打人,威胁耍横也能有这么无懈可击的理由。
这就是当读书人的快乐吗?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参考词典网户口、清勾、收军三册的词典解释
[2]参考《明朝那些事儿》
杜若:为什么我总能遇学渣,日常带不动,带不动啊。
谢如琢:我呢?
杜若:只有陛下是学霸。
沈辞:那也是我的。
裴云丰:这章的小剧场不应该可怜一下被打还没处说理的我吗?
亲妈:你不重要,你只是一个拥有姓名的炮灰路人甲。
第50章宛阳相会
杜若自离开卫指挥使司后便成日待在驿馆,他没有擅作主张,而是将这些证据一一列明,写成奏本连夜递到了京城,安心在驿馆等着谢如琢的旨意。
这一等便等了七八日,京城有回音时此事竟又出了新的变故。
京城的官员大概也没想到杜若他们敢这般动粗,以快刀斩乱麻且不计后果的法子搜来了名册与账簿,直接将卫所军吃空饷、做明暗账的丑事抖落出来,可称胆大妄为。
也不知是有人暗中搅混水,还是文官们不想皇帝真的如此顺利清查完毕,将卫所势力收归己有,又或许是内阁突然想到了当日皇帝提到宋青阁的用意,朝中开始齐心协力将宛阳宋家拉下水。
在清查卫所军一事上,宋青阁一直是置身事外的,大家也都是明眼人,知道宋家和卫所当真无甚关系,请求彻查的奏本都还是宋青阁自己主动呈上的,但心里清楚是一回事,涉及利益偏要拉你下水又是另一回事了。
朝中言官纷纷上奏言微山离宛阳最近,指挥使侯彦曾在宛阳下属的卫所领过职,既然微山卫指挥使司有问题,宛阳恐怕也脱不了干系,矛头直指宋青阁也与卫所军勾缠不清,干净不到哪儿去,全然不管指挥使司里还有个裴元恺的儿子,而侯彦早在八百年前就和宛阳没关系,转向与裴家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