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秉德冷静地等着谢如琢说完,未有动容,请道:现下当务之急是要稳住裴元恺,沧州战事紧张,拖不得,朝廷今日就当派人前去与裴元恺谈判。
韩臻看了孙秉德一眼,会意,也请道:元翁所言有理,沧州多年全赖裴元恺一人守住,没有他无人可退北狄,十万火急之时,朝廷为百姓做些让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陛下若觉不妥,可日后再与裴元恺重新谈判。
内阁其他几人附议,众臣自然跟着附议。
谢如琢很想笑,他觉得这些文官是不是都没有心,昔年在卷子上满纸写的为国为民,如今是全然忘了,这种情势下,他们想的还是如何利用这件事谋取利益,而不是想着沧州是否失守,城中百姓又该怎么存活。
沧州退战是裴元恺一手炮制的圈套,为的就是要朝廷跳进去,他心满意足地收网。
在他看来,朝廷敢一直挑衅他,折他的势力就是不知他的重要,没有他哪还有沧州,大虞恐怕也不能安于一隅,要让朝廷意识到他的重要,从此再也不敢动他一根汗毛,还会依赖他,仰仗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本该由他去做且只能由他去做的事上无所作为,要朝廷知道沧州没了他的代价是什么,朝廷要动他的代价是什么。
代价,这个词谢如琢已经听腻了,好像每一个人对着龙椅上的他都在心里掂量着这个词,孙秉德处处掣肘,要他知道与自己作对的代价,如今裴元恺拿沧州的疆土和百姓作赌,告诉他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代价。
没有人喜欢做被锁住四肢关在笼中的困兽,每走一步都要扯得鲜血淋漓,付出惨重的代价,他是皇帝,是本该站在权力之巅的人,呼风唤雨,随心所欲,可他从前世到现在,走过的每一步都有代价。
甚至他死后一代明君的身后名,也有沈辞用命换来的代价。
是不是世人都是如此,尤其是朝堂上的君君臣臣,他们每一个人在这局棋里都在反复衡量着落子的代价,输赢的代价,沈辞前世说他无情无心,但谢如琢此时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想着他们或许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在代价的藩篱里被磨得无情无心,无喜亦无悲。
裴元恺觉得只有他能守住沧州,朝廷离了他便怕了,便活不成了。谢如琢咬着牙突然用了狠力摔碎了茶盏,瓷器碎裂声响中,他的话音重重落下,那朕就要让他看看,没有他沧州也能守住,大虞更亡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每日一问,姓裴的什么时候凉,这个名义上的公公不要也罢。
预告一下,接下来两章六千字会是主角没有出场的六千字,也不是副cp剧情,关于配角的剧情线和整体剧情中权谋布局的重要伏笔,所以必须要写,再次感叹我为什么要写这么复杂的群像每次都心酸这个角色再不拉出来溜溜就要沦为路人甲了orz
希望小可爱们不要跳过呀1551,下一个大剧情有爱情有剧情,然后再换个地图副本,我似乎就可以踩下油门了(你懂)感谢在2021051517:08:21~20210516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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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大昭朝堂
朝中因沧州退战,谢如琢拒绝谈判掀起轩然大波时,杜若刚好踏入衡川的土地,一刻也没耽搁地便投到了衡川卫所改制中。
他们所处的仓岭府与池州地界不过五十里之隔,边界一带重兵把守,时时警惕池州的兵马越过边境南下衡川,与他们交战。
然而,许自慎并没有心思在此时南下。
池州在禧宁二十三年一夜之间换了皇帝坐镇,除了皇宫中有萧条之感,城中仿佛没有多大变化,北上了一批人,又有一批人从江北迁过来补上,市井街巷依旧熙熙攘攘,秦楼楚馆依旧人来人往,改朝换代也不过只是换了个人坐那把龙椅,日子照样各过各的。
坪都的朝堂每逢上朝必然是吵闹不休,一年里皇帝大半时候都在外面打仗,就由还没二十岁成日懵懂的太子监国,面对喋喋不休的两派日常束手无策。
现在皇帝终于在京中了,却也阻止不了两派要吵架的心,而且也根本不想阻止。
此时早已到了早朝的时间,然而龙椅上还空空荡荡,不过对于底下的臣子们,这种事已经再习惯不过了,到了卯时宫中都没有皇帝驾临的迹象,他们就会被放进来,过金水桥先入皇极殿,而后悠闲地等着许自慎想起自己还是皇帝,还需要上朝,再在一两个时辰后出现。
殿中百官泾渭分明地分列两边,面对面凶神恶煞地看着对方,眼睛若能喷火,大概此时殿中已烧成了一片火海,人人怒目而视,眼中火苗能蹿一丈高,谁也不让着谁,好像眼里的神色不够凶就要输了气势。
你们工部今年才三个月,就已经支去了三百多万两银子,你们这是要治水还是要凭空再挖一道河啊?户部尚书是江北大世族卢家的当家,如今牢牢控着银子收支,自觉按住了那些坪都旧官的死穴,次次上朝都趾高气扬,言语带刺,有本事把你们的银子来去如何都列清楚给大家看看,到底是真的治水治到没钱,还是被什么心怀鬼胎的小人给私吞了!
当年留在坪都的官员大多是职位较低的末流文官,还有些空有爵位已经没落的世家,归顺许自慎后,大昭为拉拢人心,尽快平稳京城局势,这批人都得到了重用,一朝翻身个个也俱是春风得意的模样,处处看不上江北来的世族,私下里还称呼他们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见了京城的茅坑都觉得是香的,手上有几个臭钱就敢耀武扬威。
户部平日里最喜欢处处找他们麻烦,给他们使绊子,攥着银子跟攥着什么稀世宝贝似的,绝对是他们最讨厌的一枚眼中钉,听到尚书这么说,被点到名的工部立刻出来了一个侍郎,毫不客气地高声道:江北正是多河湖之地,今年开春就连降大雨,定有成涝之祸,你们要是不怕自己祖宅被淹没了,我们倒也不介意坐视不理。
上月国子监学生闹事称吏部文选清吏司去年会选受贿上万两银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不就是你们这帮人怂恿的,卑鄙无耻,小人之举!
怎么?你们敢摸着良心说自己没受贿?你们拿了多少银子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嘁,你们是觉得自己有多干净,不是很会装清高吗?一个个往太子跟前送奇珍异宝的都是谁?是我们眼瞎了?
两方你一言我一语吵了一炷香,就差撸起袖子在大殿内动起手来,明明都是斯文人,却练就了磨不破的嘴皮子,以把死敌骂到哑口无言为己任,一时殿内嘈杂声四起,双方逮着一个对面的人就开始骂,一些本来不说话的官员也趋之若鹜,全都加入了骂战之中。
直到皇极殿外传来整肃的士兵列队之声,一声鞭响,内臣高喊一声皇上驾到,众人才很是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姗姗来迟的许自慎。
大昭没有保留大虞的锦衣卫,许自慎的仪仗队是他的亲兵,每每上朝都仿佛有要出征的架势,队形整齐,披甲执锐,眼中都还冒着杀气,曾经第一次瞧见的官员有当场吓得跌了一跤的,劝皇帝莫要在金殿前让兵戈杀伐气冲撞龙气,皇帝理都没理会。
许自慎步上丹墀,扫了眼明显刚吵过一架的一群人,但马上就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神色平淡地从他们身侧走过,在龙椅上坐下。
黑色的华美龙袍穿在许自慎身上也有如板正的铠甲一般,肩背线条平直,完美地撑起龙袍而不会落下一丝褶皱,他正襟危坐,再不言不语地看着人时,就像战场上狭路相逢被他的刀锋晃了眼,会下意识心头一凛,再避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