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营其他人谢如琢不满意,文官们也不会满意,除此之外,就只有考虑宦官,但让何小满去,文官们还是要炸毛。
杜若沉吟道:臣还是建议陛下考虑选大珰提督三大营为好,这比武将还更容易接受。不选督主,换个人或许可行。
宫门快要落钥,谢如琢没有再留杜若,去骑射场陪谢明庭练了会骑射,又吃过晚饭,消失了一天的何小满终于出现了。
何小满非常识趣地对昨夜之事闭口不提,好像沈辞从没进过宫似的,谢如琢万分感动,下定决心以后也不提他和宋青来难以启齿的事,大家心照不宣,甚好甚好。
伴伴,我前面和先生谈了一下关于提督三大营人选的事。谢如琢为了感激何小满的心照不宣,把今晚精致的芸豆卷推给何小满,忍痛割爱,少吃两块,先生觉得不能让武将去,但伴伴你去,孙秉德他们肯定不同意,伴伴觉得还有其他人选吗?
不能让武将去,那就是提议宦官,只不过谢如琢不会在他面前说出宦官这两个字,何小满认真思索了一番,道:太后的人怎么样?比起陛下,孙秉德应该更能接受太后的插手。比如林汾?
林汾啊谢如琢撇撇嘴,神情显然是不太满意,母后虽然无心真正掌权,但她和吴显荣还是盟友关系,让母后的人去提督三大营,不就等于是吴显荣的人?吴显英已经在三千营了,再来一个就过分了。
话是这么说,但何小满知道,谢如琢归根到底是不想让任何属于其他势力的人掺和进来,想尽可能地让三大营攥在自己手上,因而无论是孙秉德,还是太后,抑或是吴显荣,都没什么分别,说来说去都是同一类人不是自己人。
而杜若之所以还是建议谢如琢让宦官去,也是因为相比外臣,皇帝更愿意信任宦官,何小满摇摇头道:奴婢想不出其他人还有谁合适的。
谢如琢也有点发愁,内廷二十四衙门里得势些的无非是司礼监与御马监,御马监本就掌兵符,与兵部有很多联系,再提督三大营不太合适。
司礼监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谢如琢脑中灵光一闪,忙道,王谌怎么样?
王谌?何小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确实忽略了这个人,奴婢倒是一时没想到。
司礼监秉笔已是个令人无比歆羡的职位,何况素来秉笔中还能有一位可以提督东厂,然而司礼监真正的老大并不是秉笔,十二监的掌事者叫做掌印太监,故而司礼监中也是有这位掌印太监。
这个位置不是人人都能坐也敢坐的,能爬到十二监中最得势的司礼监第一号人物的位置,怎么说也在宫中摸爬了数十年,皇帝也要敬他三分。
而这位王谌正是现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他是先皇的伴伴,与先皇感情很好,从前先皇若是玩得过于荒唐了,朝臣们劝上百句可能都不会听,但王谌劝两句先皇往往都能听一听。且王谌做事十分进退有度,朝堂上并没有多少他的身影,内廷的事他也甚少插足,只在自己的位置上做该做的事。因而先皇在时,内廷与外朝都对他颇为尊敬,内廷人人见了他都尊称一句老祖宗,加上先皇的信任,可以说是稳坐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无人可动。
但如今之所以何小满一时没想起他来,只因谢如琢登基后,虽然他还是司礼监掌印,但比从前更为不问事,内廷和外朝都再也听不到他的名字,平常司礼监批红完的奏本给到他面前,他都很快地盖完印,让自己徒弟送回来,从没压过一份奏本,也没对哪份奏本说过什么话。
久而久之,内廷和外朝都渐渐忘了这个人,司礼监每日也都是习惯成自然地走个过场,只当把奏本送到一个需要盖印的地方,盖完了就没事了,已经忘了其实王谌手上拿着的那方印是每个宦官都垂涎不已的东西,是连内阁都恨不得抢过来的大权。
何小满微蹙眉道:陛下,王掌印在先皇宾天后,就一直深居简出,不问任何琐事,加上他自己年事已高,是有安度晚年的意思,恐怕并不想趟进三大营这趟浑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明朝称最有权势的太监,就是老大,叫老祖宗
预警一下,接下来三章都是何小满为视角,大概九千多字的样子,包含副cp内容,算是给副cp一个交代,发展成床伴关系的那种交代,不喜可跳。
关于何小满去冷宫的原因,第三章有提到过他自己不愿说。感谢在2021061317:41:14~2021061416:0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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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昔年一言
谢如琢想到王谌也是当真灵光一现,前世在重建三大营时跌了不少跟头,与文官们闹了不知多少次,几年了才终于在他不好看的雷霆手段下彻底攥在手上,让沈辞做了三大营提督。
那样的较劲太累了,且会因此耗去很多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正如杜若所说,大虞经不起太多内耗,文官之间党争要收一收,其实帝王与文官之间的争斗也该收一收,能各退一步对谁都好,对大虞也好,因而这一世的谢如琢因为前世身心俱疲不想再折腾了是一回事,吸取教训也是一回事。
在司礼监和御马监之间来回想了几番,他才忽然间想起被遗忘的王谌来,觉得或许这将会是一个转机。
但何小满说的也是事实,王谌从前在那般激烈的朝堂混斗中就素来消极,无人犯他,他也不会想着去犯人,现在换了个皇帝,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么做也是明哲保身,想要颐养天年。
谢如琢似是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中,眼神也跟着邈远起来,道:大概是十年前了吧,朝廷出兵帮晋王清剿了流寇,晋王为了谢恩,进献了不少好东西到宫里。父皇赏了我的几个皇兄和皇弟,却唯独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儿子。当时我就在殿中,王谌看了我一眼,提醒了父皇还有六皇子未得赏赐,父皇这才注意到我,赏了我一个玉坠。和其他皇子的赏赐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但我那时还是觉得很开心,因为父皇几乎没有送过我什么东西。因为这件事,我一直很尊敬王谌,也知道平日他时常会把玩得如脱缰野马般的父皇拉回来。但他却从不做对不起父皇的事,言官劝谏得不太好听的奏本他都会挡下来,留中不发。若说最忠于我父皇这个昏君的人,一定是王谌,可唯一敢不顺着父皇,最是清醒的人,还是只有王谌。我曾经想过,若他不曾入宫,他会是一代名臣。
他口中说着十年前,但对于这一世的他来说,其实已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只觉那些记忆确实都太遥远了,轻叹一声,道:所以如果王谌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他。
何小满垂下眼,似也在回忆一些旧事,这般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奴婢在去冷宫前和王掌印有过一面之缘,他算是有恩于奴婢,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奴婢,若是陛下真的决定要让王掌印提督三大营,奴婢可以试着去见见他。
这件事从没听何小满说过,但何小满一说来冷宫前,谢如琢就有所意会,应当与那件何小满一直不愿说的事有关,因为那件事何小满才被打发来冷宫的。
谢谢伴伴。谢如琢亲昵地抱着何小满蹭了蹭他,这事尽力而为就好,王谌不愿就算了。
何小满应了一声,当夜在宫里歇息下,次日一大早就去找王谌了。
那件他不愿说的事其实不少人应该都有所耳闻。
六年前,他攒了些银钱想离开钟鼓司这腌臜地方,来内廷伺候,尚膳监的掌印太监周彬主动找他说愿意让他来尚膳监。他傻乎乎地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有一处安身之地了,没承想周彬是看上了他的脸。
宫里的宦官寂寞久了,和宫女结对食的不少,阉人找阉人的也非稀罕事,听闻周彬在宫外还会找小倌,他那时太过天真,把银子给了周彬却被告知不够,他懵懂地看着周彬,而后听到周彬说,如果愿意用身体换,一文钱都不收他的。
他吓坏了,周彬来撕他的衣服他就跑,拽他的头发他就咬上去,那天他整张脸都被打得青紫发肿,全身都是带血的鞭痕。
周彬威胁他说,若是他不愿意,就要划烂他的脸,割了他的舌头,打断他的手脚,把他扔去乱葬岗被野狗慢慢咬死,他那时确实不太想活了,在钟鼓司这么多年暗无天日的日子他都过够了,让他在一个阉人身下承欢光是想一下就觉得死真是件美妙的事。
那天最后周彬把他关了起来,让他再好好想想,他饿了两天,一个没有见过的太监打开门放他出去了,周彬叫那个人老祖宗,还向那人解释自己没有想怎么样,是他贿赂自己,还拿出了他送去的银子给了那个人。
他知道这人就是司礼监掌印王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