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六年二月。

平城，天子寝殿，显阳殿。

十六岁的元栩合上了密信，再次打开，又合上，反反复复。

他起身走到窗畔，观望着夜色浓郁，掐算着时间。

找借口屏退了随侍的宫人，元栩在殿内缓慢踱步，来来回回。

过了许久，他开始变得有点焦躁了。

“砰——”

好像有夜风吹开了窗户，凉飕飕的空气瞬间侵入殿内，将烛火吹得微晃。

元栩本想传宫人来关窗，想了想，还是自己走到了窗边。

今夜无月，黑漆漆的夜空中，依稀可见云层卷舒。

手才搭在窗框上，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便从上方掉落，滚到他脚边。与此同时，一柄闪着寒光的剑横在了元栩脖颈前。

“陛下徘徊良久，可是在等待——领军将軍，万忸于？”有女子如吟唱般慢悠悠开了口，“我顺道将‘他’带来见陛下了，用最快的方式。”

睫尖微垂，元栩冷笑一声，从容道：“今夜变的是什么天？”

“九重天，”

背后传来戚窈窈的声音，戏谑般，轻快道：“和当年一样，禧儿，你见过的。”

元栩缓缓转过身。

刀刃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他似乎并不在意。

“朕手下的喽啰，杀他做什么？”

“回敬罢了，”戚窈窈冷嗤了一声，“六年前，这人在我眼前抹了我挚友的脖子，我自是要好好回敬。”

“……你没怎么变，”元栩扬唇微笑，风度翩翩，容仪俊美。

和他父亲如出一辙。

“如今，朕该称你为——羽姊姊，伯母，还是——舅母？”

“你和小时候相比，变了很多，”戚窈窈并不搭话，手里的刀也保持着不动，“不过也许，同样没怎么变，你本就丧尽天良，装出一副纯良无害，骗取别人信任，而后反手背后捅刀。”

元栩却反问她，很稳的话音，“朕对不住你什么了？若你指的是，六年前，凌霄阁，朕推你坠楼之事，不妨先想想，是谁砸死了朕的父皇。杀父之仇，为何不报。”

“但如果，就连元隽行的死，也早在你计划内呢，”戚窈窈并未被他带偏思绪，眸光比话音还犀利，“如果，你早与人联手谋局，正好借我之手除掉了元隽行，而后顺理成章，利用他的死大做文章，继而实现野心呢？有人想利用你，让你当棋子做傀儡，其实你隐藏得更深——你想反过来利用这些拿你当棋子傀儡的人。”

不等元栩接话，她又往前递了刀锋。

“还有，裴雁回呢？”戚窈窈抬高音调，质问道：“几个月前，袭击司空马车，刺杀裴雁回之事，是你派人做的，对不对？”

“梅花台的竹叶青，其实是你的人。她一直背着梅花台，私底下为你做事。她想杀我，比起这个，更想违背梅花台的指使，将我偷偷运送到你手上，”

“今日你在等的消息，就是来

请收藏：m.qibaxs10.cc ', '')('自你暗中联络的贺楼念笙——你要利用我，引裴雁回抛下义阳、钟离战线前来平城，然后再诬陷他此举是有反心，让羌族部落首领贺楼念笙率军而来，顺势铲除裴雁回，对吧？”

元栩笑而不语，漫不经心的样子。

“裴司空把控朝政，处处凌驾于朕之上，与扶光长公主分庭抗礼……将朕这个天子，视为什么？”

“他呕心沥血扶持你坐稳皇位，替你扫清了那么多阻碍，为着你，为着家国鞠躬尽瘁……在你口中，就成了他僭越皇权了？”

她怒意渐深，几乎是低吼着道：“那是你舅舅！”

“他对你那么好！他掏心掏肺地对你好，从你小时候起就几乎是把你当作他的命来看待！他教你读书，教你做人，教你弓弩剑术，就是为了让你长大后对他挥动屠刀的？！”

元栩却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他还没跟你说过？”戏谑的语气。

“说什么？”窈窈蹙眉。

对方欲言又止，又开始笑意微妙。

“不重要。”淡淡的三个字。

元栩垂首，轻轻踢开了脚边的头颅。

“早就猜到了，你也许没失忆，”他说。“羽姊姊你，才真是，演技卓群。”

“我起初，的确记不起凌霄阁那日之事，”戚窈窈扯唇，“别的什么都没忘，偏偏想不起那一天，”

“直到大年初一，在西市里，隔了六年又见到你。看到你这张脸，我突然就记起了，是你设好了埋伏，躲在暗中观望一切，而后收网，屠尽我的伙伴。”

说着，戚窈窈发觉他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冷笑道：“你是一定要背信弃义，哪怕自毁长城也不想裴雁回好过，对吗？”

“是。”他轻描淡写道。

戚窈窈死死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你与神佛同向，你即是佛，”她说。

“你与伥鬼同道，你即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