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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书自清(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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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很简单,就是窃听。今日慈悲庵中有一位特殊的来客前来烧香祈愿,孟旷便随着郭大友和班如华跟在她的身后。这是个上了年岁的老妇人,孟旷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为何要跟在她身后窃听。她身边带了一个小厮、一个丫鬟,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有点身份的贵家妇人。与身边下人和庵中比丘尼的谈话也都平平无奇,她是来为她的丈夫烧香,祈愿祛病消灾的。

就在慈悲庵北面湖的水榭之中,老妇人入座歇脚,用午食。不多时远处行来一辆马车,在距离水榭不远处停下。车上下来了一位戴着文士大帽的中年男子,一身简朴的儒服。他入了水榭,与老妇人一同坐下。孟旷窃听半晌,终于得知来龙去脉。

这老妇人是左都御史吴时来的夫人,而那中年男子是吏科左给事中候先春。左都御史吴时来如今病重,在家中卧床不得出。候先春为避嫌不亲往他家中,而是在外与其夫人相会,夫人代为转达吴时来之意。吴盼望自己的致仕日期能尽快定下,并转达了一份最后的弹劾状,意欲弹劾首辅申时行漫怠懒政,贻误国事。候先春收下了弹劾状,但对于何时上呈弹劾,并没有给出定言。

窃听至此结束,老妇人与候先春分别离去,他们的谈话内容由孟旷窃听并转达给了郭大友。郭大友由于体格庞大,外形突出,实在是太过惹目,故没有亲自去窃听。是孟旷与班如华扮作了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在水榭外驻足,装作亲密交游的模样,掩盖窃听之实。

为了遮掩少女的发式,班如华戴上了幂篱,而孟旷也为了不引人瞩目,将蒙在面上的白布取了下来,露出了全容。对此她其实心里有些忌惮,但因身边只有一个班如华,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年轻姑娘,甚少接触年轻异性,孟旷估摸着她应当不大能分辨自己身上不似男子的异常之处,故大胆为之。孟旷起初有些心不在焉,因为班如华一直挽着她的手臂,这让她有些不大自在。但之后心神都转向窃听内容,她便没有再挂怀,于是也忽略了班如华偷偷打量她的眼神。

郭大友得知内容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这次任务孟旷做得很棒,让她自翌日起正常至巡堪所报道。孟旷带着一肚子疑问归家了,巡堪所的任务似乎不像管狱所那样充满了血腥与残暴,这让她很开心,因为她已经厌烦了终日里生活在充满了暴戾、怨恨和悲愤的环境之中。但是,巡堪所的任务却似乎与朝政更密切相关,会更多地关注到官员们之间的往来。

而郭大友这个新上司实在是让她捉摸不透,真如她所打听的那般,是个深不可测之人。这初次见面,孟旷琢磨了很久,始终觉得郭大友另有深意,但直至如今她也没能参透。倒是候先春和吴时来的事不久后有了结果,吴时来于十八年五月初十致仕,未能出京,于六月初九病卒。是年十二月,皇帝派遣廷臣分阅九边,候先春被派往辽东阅边。吴时来最后留下的弹劾申时行之状,最终从未见过天光。

这其中锦衣卫到底起了什么作用,皇帝与内阁又做了甚么考量,孟旷起初完全看不明白。她突然察觉到自己多了许多新的东西需要去学习,看来要想在巡堪所混得出色,她要开始研读朝局了。

第98章【旧事孟旷篇】阿爷已故

自入巡堪所之后,孟旷的私人时间增加了,甚至有些时日她只需去巡堪所点个卯就能归家,一连十多日的没有任务也是常事。但相对的,她一年之中出远门的时间也增加了,相对于管狱所经常在京畿附近出任务,巡堪所的任务涉及天南海北。

万历十八年四月,孟旷与郭大友搭档的第一个正式任务,就是去天津卫。巡堪河道,清理水匪,算作孟旷新入巡堪所的热身。

万历十八年的六月,因火落赤部进犯洮州,孟旷随郭大友去了临洮府巡堪斥候,一去就是四个多月才归来。这四个月是她开始熟悉战场斥候与军事情报传递等等巡堪所专项本领的大好机会,她学得很快,在郭大友的指导之下,迅速成长为个中好手。

几乎与此同时,播州土司杨应龙叛乱,从临洮府归来的孟旷没来得及与上司罗洵面见汇报,罗洵就离京赶赴播州。

约初冬之际,孟旷再次出任务,这次又是去天津卫。但并不是为了清理水匪,而是要调查藏匿在天津卫码头的外夷间谍,这一次行动极其机密,参与行动的除了郭大友与孟旷之外,还有不少从巡堪所内部精挑细选而出的好手,孟旷几乎都不识得,大家也都乔装打扮,看不出原貌,各自都有代号。这次任务大概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她们找到了来自倭国的间谍,还有个别随着倭人的海盗,此外还有做向导和翻译的朝鲜人,另有一伙从广宁卫入境的鞑靼人,形迹可疑,同样被拿下。此后经过调查,这些人都是试图进入国境之内,探听明军情报的谍探,巡堪所开始怀疑外部有势力正在谋划针对大明的军事行动。

万历十九年的元日春节一直到上元节,孟旷得以在家中陪伴妹妹,她又一次回了舅舅家,奈何与舅舅的矛盾,这些年始终也不曾解决,反倒成了他们之间永远解不开的疙瘩。但孟旷这些年沉稳了许多,面对亲人的唠叨她大多时候都维持着沉默,也不会忍不住怒意一下就爆发。舅舅对她性格的变化也看在眼里,对她也多了许多的体量。

算算时间,姊妹俩相依为命已经有整整八年了,当年那个只到孟旷胸腹间的十岁女孩儿,如今已然长成了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孟暧虽然身子骨弱,但身高却也不矮,长到了孟旷下巴的位置。

这两年孟旷也开始烦心起妹妹的婚事,当然她并不像舅舅、舅娘那般动不动就要催促,可她也担忧妹妹蹉跎下去,会耽误一辈子。妹妹与她不同,这丫头会说话,嘴甜讨人喜爱,聪明伶俐,总能轻易绕开催婚的话题,让舅舅舅娘服服帖帖地不再提。对于自己,她则没了那么多的花样,就只有一句话大仇未报,何以为家。孟旷明白她是想留在自己身边,帮衬着自己。她若嫁去了夫家,能为孟家出力的机会就很有限了,她苦命的姐姐也成了孤家寡人,无人照料,自小就粘姐姐的孟暧如何能放心得下。

孟旷能理解丫头的顾虑,因而也不会催她,无奈之下,她越发焦急地想要查清父兄之死,好从根源上解除她们姊妹的困境。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线索已断,她寻寻觅觅,终究是徒劳无功。而二哥那里也毫无进展,他的来信之中始终未提及父兄之事,更多的只是报个平安。

孟旷有时会想,二哥是不是已经放弃了呢?他到底在外面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不回来?若是查不明白,那就回来罢,哪怕做不回孟旷,他们好歹也是一家人,也能团聚。每每起了这个念头她就会狠狠制止自己,她不允许自己怀疑二哥的决心,这种猜忌实在是太让她难过揪心了,她宁愿想都不要去想。

行百里者半九十,这句话成了她铭刻在案头的座右铭,时刻告诫着她要坚定信念,咬紧牙关,有始有终。

万历十九年正月,缅甸进犯云南,孟旷作为巡堪所锦衣卫,虽然没有前往前线,但在后方也负责了情报组织工作。

四月,南京礼部主事汤显祖上疏弹劾首辅申时行柔而多欲,任用私人,靡然坏政。皇帝得疏,说汤显祖以陪都为闲职,没有权,不遂己志,所以假借国事攻击内阁首辅。遂怒而将其贬为徐闻县典史。

六月,南直隶苏松两府发大水,淹死数万人。同年七月十七,苏、松、常三府以及浙江的宁波、绍兴二府濒海地区又发生大风雨,海溢,伤害庄稼,淹死人畜不计其数。巡堪所负责了救灾物资的调运分派与监督任务,并且前往最危险的大水重灾区,勘察适合的疏通阻堵地点。这一年的夏季,孟旷的记忆是湿漉漉的,两个月的时间,她几乎每天都泡在水里,身上的衣服就没有干过,差一点得了风湿病,幸亏回家后妹妹每日给她针灸、服药祛湿热敷,才算祛除了湿气。

七月,福建按察佥事李琯上疏劾论申时行十罪,内阁大臣许国说法司劾阁臣无先例。皇帝令选由部、科议处,最终李绾被革职为民。同月,阁臣许国上疏严禁小臣攻击大臣,皇帝深以为然,告诫六部、都察院再有肆行诬蔑大臣者将重治不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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