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征似乎对这个地方挺满意。
温白来不及深想,那头周伟开口道:城隍老爷以前是做棺材的,那也是以前,跟现在不一样。
周伟短暂地开心了一下:小白,你不知道,我爷爷多执拗,开棺材铺就开棺材铺啊,还别的都不做,就做棺材。
别人的殡葬铺多少还卖些寿衣、纸扎、包袱之类的,我爷爷就不,别说纸扎包袱了,就连骨灰坛他都不做。
周伟觉得有些不可理喻: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什么棺材需求啊,基本都是骨灰坛,真有需要的,也不会摸到我们这小村子来。
说到这里,周伟简直悲从心起:就因为这个,小时候村里的小孩都不爱跟我玩的。
温白有些心疼,想上前拍拍他,谁知周伟话锋一转:但村子里的爷爷奶奶倒是很喜欢我,见到我就塞些糖。
我小糖库就没空过。
实在闲得慌,就用糖钓一些年轻不懂事的小孩陪我玩。
温白:
之前他还不怎么明白周旭提到他的时候,为什么会是那个反应,现在懂了。
甚至合理怀疑周旭就是那群年轻不懂事的小孩子之一。
温白怎么看,也觉得周伟那性子,不像是个有悲惨童年的,于是笑了下:你性子好,讨爷爷奶奶喜欢。
周伟讪讪笑了下:我小时候其实不这样,嘴笨,不太会说话,觉得那些爷爷奶奶对我好,就说下次让我爷爷送口棺材给他们。
温白:
他就不该期待什么。
除了他们外,就没人了,小白你还是来我家的第一个朋友。
平日不说朋友了,就连亲戚都不怎么来往,这么多年了,也不见有人来我家走过亲戚。周伟叹气。
若放在之前,温白还会想安慰两句。
可看周伟的神情,他总觉得话题不会就这么结束,于是没开口。
果然,一秒后。
周伟:也是,又不能让他们围着棺材吃团圆饭。
温白:
温白原本觉得一个周伟已经够了,谁知道,还有一个。
总要死的。陆征不紧不慢道。
温白:
周伟:
免得陆征再不说人话,温白开口转了话题:烧了元宝后,那阴差就来了?
周伟记忆有些模糊:记不清是第一天还是第二天了,反正没多久,那阴差就来了,说中元将近,附近游荡的孤魂数量变多,怕闹不安生,就让我多烧些元宝。
温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鬼真的是阴差,遇到孤魂,直接就带走了,根本不用等到你烧元宝来接济他们。
周伟:
里屋一片死寂。
半晌后,周伟机械道:你是说,那真是野鬼?
他竟然被一个野鬼拘着烧了一星期的元宝?!
温白抿了一下嘴,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他、他胸前真有阴差的工作牌。周伟语无伦次,试图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陆征被他嚷得耳朵疼,捡起脚边的黄纸,指尖蘸了点水,随便画了几笔,递给身旁的温白。
烧了。陆征道。
温白:?
这么想见,就让他见见。陆征说道。
见见?
他看着手上的黄纸,和上头未干的水痕:你是说把阴差叫过来?
陆征:嗯。
温白很想说,无论是阴差还是野鬼,周伟大抵都是不太想见的。
可当下天还没黑,野鬼还没出现,假的不在,那先找真的问问也好。
这么想着,温白拿过桌上的打火机,点燃手上的黄纸,便掷到铜盆里。
黄纸燃得很快,几乎就是一瞬,便化为烟灰。
小白!周伟还当温白他们是打算把鬼引过来,忙道,不行不行!那鬼凶得很,我们得先做准备,不能冲动!快把火灭了!
温白见他着急:放心,不是鬼。
周伟:不是鬼?
嗯,温白点头,是阴差。
周伟:
完了,小白也开始不说人话了。
他正想起身先把火灭了,却忽然看到那烧完黄纸的铜盆上头,冒出一股烟气。
周伟从没看过那样子的烟气,就好像数千条黑线缠成一团。
他烧掉整座元宝山都不见得能有这种效果,可小白却只烧了一张黄纸。
周伟慢慢看向陆征坐着的方位。
年纪小一点的时候,他曾听爷爷说过,一张黄纸可以做的事,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道行高的,甚至可以用它通达阴司。
只不过纸要好纸,朱砂要上乘,最难的就是符文,要一气呵成不出一点差错。
他信了。
可刚刚,他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什么好纸,没有什么上乘的朱砂,更没有什么一气呵成的符文。
那个人就用手指沾了一点清水,在一张随便捡来的黄纸上,开玩笑似的画了两下。
然后小白跟他说召到了阴差?
周伟:???
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门口忽地起了一阵风。
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带着工作牌的人已经出现在门口。
管辖本地的阴差一进门看见陆征,魂差点都丢了一半。
勉强稳住心神,正想行礼,被陆征一个眼神制住。
温白依着陆征的意思,把人带到周伟面前:认识吗?
周伟摇头:你是?
阴差更是一头雾水:你是?!
温白三言两语解释了始末,阴差听到拘役生人烧元宝,自称是本地阴差的时候,瞬间炸了,言辞激烈道:不可能!我们上岗前都宣过誓的,不收鬼民一针一线,作风端正,纪律严明!而且平日里办事都有执法仪的,全程记录,不可能做这种私相授受的事!
第10章钓鱼执法
不说周伟,就是温白都被阴差这一番言辞慑住了。
周伟更是两眼发黑。
在温白和阴差解释的空当,周伟总算壮着胆子,仔细看了一眼阴差脖子上的工牌,从抬头到落款,终于发现了不同之处。
那阴差的工牌上,没有盖章!周伟开口道。
阴差已经听说了工牌的事,立刻出声纠正:那不是阴差。
队伍作风绝不能乱!
那野鬼。周伟立刻安静如鸡崽。
温白低头看了一眼,工牌东岳阴司的落款处,的确印着一个红色圆章。
只不过那圆章刻着的既不是东岳阴司,也不是东泰,而是一串符文。
见他疑惑,陆征颇有耐心地多说了一句:镇魂符。
温白点了点头。
怪不得,工牌可以伪造,公章不行,更何况还是镇魂的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