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上近战所向披靡的魔物们,原本井然有序的流花谷弟子登时乱了阵脚。
而失去了远处的箭雨掩护,分别在前线和中线抗衡的万锋剑修和折梅法修,一下子暴露在魔族爪下!
情势进一步严峻,不到一刻钟,城外就有上百名弟子殉道。
城楼的守军顶不住魔族攻势,乱成一窝,忽然,数道清光劈下,方圆三丈之内的魔族尽数被杀。
一个浴血的青衣人飒然落下,揪起守箭塔的流花谷弟子,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停手?不知道前面打得艰难吗?!
叶,叶长老,那弟子脸上挂着几条伤口,涕泪纵横,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可是守不住,守不住啊!
废物!叶长青根本不吃这一套,劈手夺过他的破魔弓,从地上箭筒抽出三枝箭搭上,拉满了弦,瞄也不瞄,直接向城墙下射去!
嗖嗖嗖
箭头穿甲的声音清晰,灵火硝石引爆,十几个魔族在行进中被串了糖葫芦。
没数错,就是十几个,平常射死一个就报销的破魔箭,在他手中,仿佛成了无坚不摧的长虹,接连穿透了五六个魔族,才铮然入地,金属箭杆蜂鸣嗡嗡,经久不息。
叶长青又拿起三枝,如法炮制,箭头挟带着摧枯拉朽的元婴灵力,几轮扫荡下去,就将已经拥堵到城下一里之内的魔族清了七八。
旁边挂彩的流花谷弟子看得眼都直了,早听闻这位折梅山最年轻的长老凌厉无匹,杀起魔族来跟切菜似的,今日一见,有过之无不及
再来一支。叶长青朝身侧递出手,却没得到回应。
你是聋了吗?他不耐地蹙眉,不去指望这兵临城下还有空犯傻的弟子,食指一勾,一道剑气环住一支破魔箭,嗖地拉到手中。
这一次,他再没有随意清扫,而是左手持弓,右手扣弦,身体略微前倾,双眼眯起,目光与准星和很远处的一个目标点连成一线,脊背紧绷,一如手中拉至圆满的弓弦。
阵风吹来,拂起他的青衣和墨发,脸上没有表情,紧抿着唇,形状姣好的桃花眸冰冻如霜。
灵力、魔气、血肉、嘶吼,一分一毫都慑他不到,叶长青像个局外人一样,独自隔离于纷飞的战火之外,安静,而又危险。
下一刻,那支淬满炎灵的长箭离弦,越过血火交织的战场,朝着几里外的一个黑色身影冲去!
那是此次魔族围城的领袖,大魔修银面血手,这时他正挥舞着赤鞭,与数个万锋剑修斗得难解难分,闪耀的破魔箭裂空而来,待他感知到时,已来不及躲闪
噗后背箭头入肉,炽火炸开。
剑修们还没腾出嗓子来为这得手的一箭喝彩,银面血手身上突然魔气大盛,手中血饮鞭红光刺眼,刷地旋开一大圈,直接将他们送上黄泉!
然后他斗篷下摆一卷,转身就要逃逸。
什么?!叶长青持弓的手一顿,目中尽是讶色。
以银面血手的修为,在不设防的情况下骤然挨他这一箭,不死也要重伤,可他不仅没什么大事,反而还有能力更加暴戾地反击!
这不是他。叶长青短促地说了一句。
可怜身边这流花谷弟子,都没来得及给他拍马屁,就又被整蒙了:叶长老你说什么,这不是谁?
叶长青将铁弓啪地拍回他手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一路披荆斩棘,越退越远的黑衣人,说话语速极快:传讯烽火同俦所有门派,挑已经结丹,能打的、耐抗的,给我火速赶来临海城!
别处暂时不用守了,魔道南君就在这里。
魔,魔道南君?弟子舌头都捋不直。
是。叶长青召出玄剑落尘,翻身踏上,就要逐月而去。
弟子赶紧问:叶长老你去哪里!
那一抹青并没回头,等连人带剑已飞出几丈远,才轻飘飘地扔过来五个字
我去拖住她。
临海城正东方的战场,魔族数量最多,正道死伤最惨。
冷月清辉,潮打空城,地上到处散落着残缺的肢体和未能瞑目的头颅,成百上千把长剑斜斜地插在泥土中,有的挂着一整片破碎衣衫,风一吹,那招展的样子像极了古代巫国的招魂幡。
黑衣人正以压倒性优势鞭挞着为数不多,却一个都不肯退的白衣剑修时,身后空气蓦然滚烫起来,他反应如电,身影微微一晃,转眼就瞬移到了三尺之外。
他转过身来,淡淡道:小子,偷袭可耻。
南君阁下,我可耻,你也未见有多光明。叶长青仗剑凌于半空,身周剑气纵横,你乔装改扮成手下的样子,意欲何为?
呵呵呵。南君迟鸢笑了两下,再开口,已经是虚幻而冷冽的女声,烽火令主可以龟缩在后方,本君闲得无聊,就不可以借个躯壳玩玩吗?
叶长青脸色一变,剑指怒道:妖女休得无礼!
无礼?云衍区区手下败将,本君何须对他有礼!迟鸢嚣张地呛了一句,一手拂上血饮鞭尾,抻直了横在胸前,冷笑道,废话少说,打赢了我,才有资格提问!
他二人都是好战分子,说打就打,已趋化神境的浩荡灵压与气势分毫不输的恐怖魔气,互相碰撞后轰出方圆数里的冲击波,四野凡在范围内的修士与魔族,在甫一触到的时候,纷纷承受不住震慑,昏厥过去。
很快,周遭能站立着的,就只剩下他俩了。
迟鸢鞭出如龙,率先甩出一串血影:姓叶的小子,听说就是你在正道之中发下重誓,三年之内定要将我镇压?
不错,我是说过。叶长青面上轻松,实则分毫不敢怠慢,脑海里绷着一根弦,一招一式极端认真地接应着她,边接,边道,当时就说着玩儿的,想不到,才过一年就要实现了。
他这话狂妄到了极点,简直是没将迟鸢当颗蒜,后者晦暗不明地冷笑一声,鞭尾菟丝草似的,倏地就往他剑锋缠去。
凡是能让河洛殿四方烽火燃起的魔君,修为至少在化神以上,而眼前这位魔道南君迟鸢,境界绝不止于此。
半年前被她重伤的烽火令主和其两个徒弟,分别是化神三阶,元婴七阶和元婴二阶,再加上数百万锋剑派弟子,才将将令她受创隐遁,而今日这次若是不能趁其虚弱留下她,那放虎归山,后果不堪设想。
叶长青感觉胸口沉得像压了块石头,知道是受到了境界压制,当下明智之法应是尽量避其锋芒,迂回咬上,可是
一察觉到他有撤剑的意图,那血鞭便同时往后缩去。
她想跑!
这想法一冒出来,就什么犹豫都放下了,叶长青一咬牙,心说死就死吧,只要拖她到各门援军过来,也算为同道做了件好事,死得其所。
他这人本就用剑风格强硬,正面对抗最合心意,汇集了全部经脉灵力,玄剑落尘只退了那么一瞬,便不依不饶地缠了上去!
加持了天下最精纯的阳炎之力,落尘明艳得仿佛刚从铸剑池中取出来,就在它要浴火重生,狠狠反扑之际猝不及防地,那灵力来源消失了。
它挣扎着闪了一下,继而无力地归于沉默。
叶长青愣了一瞬,只道是淬灵淬得不够,正要更加拼命地集中灵力时,却觉体内翻江倒海,热血涌上,没忍住狠狠喷出一口!
不好,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将他经脉锁住了,稍微一用力,就要爆体而亡。
怎么会惊变来得太突然,他都没能及时放开剑,而逃走的机会转瞬即逝,就那一怔愣,连剑带人被血饮拖了过去!
哈哈哈还没想起来吗?迟鸢愉悦地大笑,伸指勾上他下巴,音色委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我现在才发现,这真是张完美的脸啊。
你对我做了什么!叶长青嘴角带血,胸口疼得像要裂开,目光森冷地剜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