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辰抿抿唇,心想也对,自己在小渔村里差点被林棠夺舍入魔,从开始到结束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都记得不是很清楚,所幸的是有惊无险,但可以想象到的是,师尊一定担心坏了。
他敛起眉,讷讷自语:师尊,我又害你担心了是吗?
其实,人总是矛盾的。
温辰明白,自己在梦里对师尊那样是大不敬,可同时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又是有多么迫切地想要见到对方。
好嘛,就偷偷地看上一眼,不让他发现还不行吗?
拗不过心中的眷恋,温辰轻叹一声,使个避水符将头发衣上的水都抹了去,顺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化身一尾游鱼,飞速潜入了水一般的夜色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这个道具寒潭谁还记得
第174章女儿红(八)劫后余生,坐着聊聊天
江南的春天最是喜人,夜晚凉风习习,划过身上好似情人温柔的手。
温辰跟着叶长青的身影,一路从城南大道而去,出了城门,御剑往绿荫葱茏的城郊飞去。
这么晚了,师尊去会稽山做什么?难道是慈幼园还有事情没解决?温辰想不出他夜半独自行动的缘由,只隐匿了行踪,始终以半里左右的距离,悄悄缀在后面。
于是,就这么一前一后,两人逐渐深入了山腹之中,在行经一处人迹罕至的锦绣花海时,叶长青终于停下,拂袖一展,召回玄剑,而后竟手腕一扬,酣畅淋漓地狂舞起来!
大约与性格挂钩,叶长青剑路本就偏华丽,年轻的时候喜欢炫技,总是能将一式简单的剑法挥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错觉;后来随着年岁增长,一些浮躁招摇的东西渐渐沉淀下来,剑路里慢慢融入了狠辣与刚烈的元素,追求很简单,一击毙命,见血封喉。
这一世,他授徒也多是以后者为主,重目的不重形式,所以,虽朝夕相处过三年时光,温辰却是头一次真正见识到,自己师尊本来的样子。
少年躲在一块巨石后,偷偷探出半张脸,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不远处,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树中,青衣玄剑交相辉映,时而像仙子九天揽月,时而像美人扶花醉酒,可怜温辰跟着父亲,从小读书不少,平时遣词造句都还能来得,可真看到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时,他却除了一个美字,其他什么都想不出来。
所谓极尽溢美之词,可能也不过就是它了。
叶长青似乎一个人玩得上瘾,一整套折梅剑法,暗香、疏影、凌寒、幽姿,不厌其烦地一一过了一遍,每一式都有每一式独特的曼妙,看得藏在石头后的温辰如痴如醉。
良宵总是苦短,美好也难长留,最后一式独秀就要走到终章,当他荡剑于身前,踏着漫天繁花轻落下来的时候,当真如冬日里一枝独秀的寒梅,在百花消歇之后长青依旧。
真漂亮。
看着空中的那流卷的青衫,温辰发自内心地赞叹着,可还来不及再想什么,一道剑气倏然袭来!
铿
剑气与巨石相交之际,后者毫无悬念地碎成了十几块,像炸山开道似的,瞬间被夷为平地。
碎石滩边,温辰劫后余生,正满脸错愕地站着方才他躲闪的动作如果再慢上半拍,现在碎成十来块的就不是石头,而是他自己了。
师,师尊
叶长青背对着他,挽剑于身侧,轻轻侧过一半脸,清冷的月色下,轮廓分明如刀刻:如何,为师这剑舞好看吗?
偷看被人抓了个正着,温辰羞愧地无地自容,低了低头,讪讪道,师尊,你知道我在呀。
我知道你在?
叶长青不屑地哂笑:小辰呀,从客栈出来一路跟踪到这,真是辛苦你了,就你那两下子,也能瞒得过我?
温辰脸热得快烧着了。
叶长青没搭理他,自顾自往山上走去,走出一段后,挥了挥手:行,来了就来了,正好,一起上去吧。
是!见他没生气,温辰心里一松,连忙小跑跟了去。
叶长青步子很快,一边走,一边道:你知不知道,你警惕性太差了,刚才如果不是我刻意留了手,你现在就已经横尸在地了。
听出他口气中的担忧,温辰笑着道:师尊,要是别人的话,深山里面独自相处我自然是百分之二百的防备,这不因为是你吗?你是我最亲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我?
叶长青不以为然:最亲的人不会害你?大错特错!相反,最亲的人若想要害你,就会利用你的这种心理,在你毫无戒备的时候猛然拔刀,因为他们不光是要你受伤疼痛,有时候,甚至还要让你生不如死。
这话够狠,温辰听着背后直发凉,再联想起他今天的一系列反常举动,轻声问:师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没有。叶长青拒绝得很是干脆。
哦。温辰吃了个硬钉子,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心里悄咪咪琢磨。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自己这么个道理,但也能猜得出,这一定和他今晚心情不好脱不了干系。
后来,他们没再说别的,就这么默默走着,一起上了山顶。
若论会稽山景,当可以一句涵盖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
此时子夜方过,窸窸窣窣的虫噪鸟鸣,衬得四周愈加安静,师徒二人并肩坐在香炉峰的一处陡崖之上,脚下云烟缭绕,不似人间。
叶长青支着一边膝盖,腕子懒懒地搭在上面,闲来郊游似的,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阡陌山路,若有所思。
知他心里有事,温辰也不敢妄加揣测,只在山风吹拂之下,陪他一起静坐。
良久,他才堪堪开了口:小辰,你说山下的那些小路,最终都会通向哪里?
温辰不明所以,就实话实话:师尊,我以为它们有的通向城里,有的通向田间,还有的通向深山,河湖
所以,叶长青打断他,淡淡接道,不是沿着每一条路,最终都会走回家的,是吗?
什么,回家?
温辰怔了下,猜不透他醉翁之意到底在何处,小心地答:当然不是了,世上阡陌千千万,能走回家的不过十之一二吧?
叶长青闻言,面无表情:是啊,并不是所有的路都能回家,可有的人就是不明白,非要坚信那路的尽头就是家,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落入深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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