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乖巧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说话间,九宸推门而入,侍从在他之后又重新合上了门。
江淮没有去看进来的人,而是把心神一直停留在厉闻昭身上,观察他的鼻息还有面色,怕他哪里不舒服,自己没有察觉到。
人你们也都见到了,九宸说道,现在应该也了解他的情况了。
江淮闻言,目光偏了偏,落在了他身上,却没有抬头去看。
这可不能赖本王,是他自己修为不够,还非要跟临川元君交手,才会这样的,跟我们罗酆山没有关系。九宸又道。
他此番话,不仅是在急于撇清关系,还把人暗讽了一通,话里话外,都透着隐隐的自得。
楠竹本就强压着火气,再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怒火中烧,转头看向他:有种你再说一遍?
本王说了,是临川元君手段了得,九宸不屑道,本王只是先厉闻昭一步撤了而已,谁知道素芷连她自己亲儿子都下得去手。
江淮的手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衣角,不动声色,他不想在这里惹是生非,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他妈找人来你自己不上,你让别人上,你还有理了?楠竹脸色铁青,倏然放下厉闻昭的手,上前拽住了九宸的衣襟,怒吼道,你自己都害怕的事情,你把他一个人推出去?!你卖了他,现在又跟老子说这种话?
九宸唇角扬起,不屑之意溢于言表:那是他厉闻昭自己没本事,怎么能怪本王头上?
江淮深深喘了一口气,觉得吸入肺腑的气都是冰冷的,似乎已经忍到了耐心的极限,他欲要开口。
是吗?楠竹忽然说道,声音平静冷然,你真是这么觉得?
本来就是。九宸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
楠竹倏然冷笑,盯住他,目光沉了几分:你千里迢迢跑去九嶷山求我们尊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觉得。
他故意将求字咬地很重,轻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瞒着,因为你怕素芷再来,你想把厉闻昭交上去,来换命,又怕厉闻昭这期间会醒,会杀了你。
楠竹的声音低而压抑,九宸下意识要推开,然而他扯着楠竹的手,用了半天力,也没挪开让楠竹挪开半分。
其实,你要是想死,不用等厉闻昭醒来,我一样可以帮你,楠竹凝视着他,你大可以试试,看看老子能不能要了你的命。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震慑,九宸心下骇然,却也是压住了,嗤笑道:这是本王的地盘,你敢?
你看老子敢不敢,楠竹仍旧压抑着情绪,一字一顿道,你敢动我九嶷山的人,老子就敢让你跟你的罗酆山一起陪葬。
见对方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是动了真火气的,九宸嘴硬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本王的底盘,哪轮得到你嚣张?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可以让你们有来无回?
那老子就先让你死。楠竹的脸色更沉了,他拽着九宸的手稍稍一用力,九宸登时感觉周围景象在不断倒退,两边墙面在不断挤压过来,一种无端的压迫力顷刻间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是在警告,情绪有一度的失控。这样强大的压迫力,便是不用言语,也足以让万物骇然。
九宸睁眼回瞪着楠竹,冷汗却从背脊的每一寸肌肤钻出来,他刚坐上鬼王这个位置不久,虽是涉世未深,但也知道厉闻昭身边的人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面前这位。
以他现在的实力,确实惹不起这位垂垂老者。
刚刚交手的一瞬间,楠竹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是在告诉他,自己的法力绝对在他之上。
但凡有点眼见力的人,都能够知难而退,九宸也不例外,什么该惹,什么不该惹,他心里清明,既然已经讨过嘴上的便宜,这件事就得点到为止。
万一厉闻昭真要出了点好歹,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估计都得被拉下去陪葬。
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把这几个人送出去,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带人驻守在鬼域外面,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什么事端,一个素芷就够烦的了,现在要再加上个九嶷山,只怕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他们鬼域。
九宸嘴巴发干,心中是惊涛骇浪,没敢再多说什么。
楠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惧意,最后心烦气躁地甩开了他,冷声说道:滚吧,可以让你的狗都撤了,素芷的事,但凡你敢朝外开口一句废话,老子就要你好看。
九宸还想再说点什么,却止于楠竹眼风掠过来的那一刻,那眼神杀意和戾气太重,只一眼,便有种刀锋过体的寒意。
九宸自知不能再把人惹毛了,真就吩咐把守在外面的侍从全部退下。
江淮扶住厉闻昭的脖颈,将他扶起来,一言不发地看向了楠竹,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楠竹不愿再和九宸说别的,看见厉闻昭仍旧没有反应,目光微微一颤,上前去把人扶住。
他并指点住了厉闻昭的几处穴位,认真观察了一下他的状况,见他面上邪气只聚不散,眉头越皱越深,眼神落在江淮身上,心绪重重,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屋子里短暂安静了片刻,江淮和他对视着,风吹过烛火,烛光摇曳。
楠竹静了片刻,等平复完自己的情绪,才对江淮说道:先把尊主带回去,剩下的,等到九嶷山再说吧。
江淮点点头,帮楠竹把厉闻昭负到背上,又跟在后面搭了把手。
几个人错身过去,刹那的擦肩,让九宸借着微弱的烛光,终于看清了这个绯衣小弟子的面容,这弟子长得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比起厉闻昭的修皙清俊,他更像是桃花境里生出来的美人,有种惹人垂怜的美态,尤其是刚哭过,一双桃眼像是水漾似的,清亮极了。
就是他给厉闻昭寄信的吗?九宸凝注着前面渐远的身影,默不作声地将指关节捏出了轻响。
如此好看,跟着厉闻昭,倒真是可惜,还不如
想及此,九宸唇角忽然又扬起了一抹弧度。
江淮没有留意到身后的目光,寸步不离的跟在楠竹旁边,时不时要去观察一下厉闻昭的情况,不知怎么回事,厉闻昭眉间的印记又显现了出来,而且愈来愈深,上面像是覆着一层厚重的黑气。
神君,江淮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师尊他到底怎么了?我感觉他好像有点不对劲,他眉间的印记愈来愈深了,我能看见渗出来的邪气,真的不要紧吗?要不然我们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怔住了。
楠竹大概也是感受到了什么异样,微微驻足,侧过脸,看向了江淮,两人相继静默。
江淮的目光在这一刻和楠竹交织在一起,又不约而同的挪向了身后背着的厉闻昭。
厉闻昭的头压在楠竹的颈侧,没有睁眼,然而他一直垂下去的手,已经不知何时顺着楠竹的胸口,滑到了他的咽喉,缓缓攥住。
厉闻昭的手,指节修长,肌肤皙白,用力时能隐约看见青筋,而此刻,那只手就攥在了楠竹的咽喉上,江淮能够清晰看见上面暴起的筋脉,和楠竹愈发泛青的脸色。
楠竹不敢再动,他怔怔看着江淮,呼吸越来越慢,感觉气管像是被堵住了,胸腔里的挤压感愈来愈重。
因喉咙被攥地太紧,他吐不出字,就只能去掰厉闻昭的手,江淮见状,要上去帮忙。
然而,就在江淮靠近的那一瞬,厉闻昭攥住楠竹的手忽然发力,紧接着,他蓦然转头,看向了江淮。
江淮被他的眼神震慑住,只是稍稍迟疑一下,耳畔忽然清晰地传来咔地一声脆响,像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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