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书回头,满眼笑意。
裴寂的眼睛瞪得牛犊一样,嘴唇抿得紧紧,又愤怒,又憋屈。
以前他是海中的小狼王。
自从被谢云书打倒后,他就成了被拔掉牙的小狼王。
作业没人给写了。
好多人都不怕他了。
小孩瞳仁里的眼白上渗出红红的血丝,着实是有点被治狠了。
谢云书忍住笑,他把自己的数学书拿过来拍到裴寂桌上:自己抄!
裴寂瓮声瓮气:不会抄!
谢云书眼刀子剜他:不会就把手剁了!
裴寂终于确认书呆子不会再帮他写作业了,他气呼呼地翻开练习簿,一边往纸上抄第一个字,一边哀怨地瞅了谢云书一眼。
仇浪的分析言犹在耳:裴哥你未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书呆子会故意和你作对、看你笑话、惹你生气,但是在你真正需要帮忙的时候他又会伸出及时的手,直到你缴械投降!
仇浪真乃神断!
但是裴寂重重地哼,书呆子绝不会得逞!
平行线不弯,不相交!这是定理。
庄敏看裴寂至少肯乖乖抄作业了,便先回自己座位上去,走前还耳提面命:早自习一结束我就要过来收哦!
数学随堂作业其实特别简单,就是教科书上的练习题。
先把题目抄下来,写上步骤和答案,最后画一个四方格,四方格里再画一道竖线,左边打一条斜杠,自己写上日期,右边空下来的位置是给老师打分的。
裴寂唰唰唰地抄,字迹飞得妈都不认。
谢云书前世做助理,每天早上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安排老板的schedule,这个习惯同样沿袭到学习上。
他到了学校后会先把当天的课程表全部浏览一遍,然后把相关的教科书和参考资料分门别类全都码在桌上,用不到的科目书再整整齐齐放进桌肚里。
一切都尽然有序,井井有条。
嘈杂的教室忽然安静了下来,谢云书往门口瞥了眼,不出所料看到蒋华走进来。
蒋华站在讲台前,拍了拍手:波衣丝安德格尔斯(boysandgirls)
开局一个神翻译,逗得全班哈哈哈哈。
谢云书也笑了,他手上动作不停,把今天不需要的教材教辅和笔记本全都放桌肚里放,这样一整理,全天都不用再翻箱倒柜。
蒋华:我知道拽英文我在各位面前就是弟弟,但请你们也给我这个老大一点面子,毕竟我们高二九班今天有新兄弟入会。
老师!倪俊杰叫起来,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个颜值特别高,能把我们班平均分拉到全省南波湾的那个新同学来了啊?
班长就是班长,什么都瞒不过你,蒋华笑道,那你就带头鼓掌,欢迎我们的新同学,江行止!
谢云书猛然抬头,瞳孔芒刺般紧缩起来。
江行止就在一片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中,稳步走上了讲台。
谢云书的呼吸在刹那间几乎停止了,甚至他的思维也像被冻结一般,大脑里铺天盖地,落下纷纷扬扬的雪,全是空白。
他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气,复又慢慢睁开。
不是幻觉。
江行止就站在数米之外的讲台前,站在明晃晃的日光灯之下。
白衣玉面,五官如雕如琢。
眉眼间有他熟悉的矜贵冷冽,也有他未曾见过的青春逼人。
十六岁的江行止,从天而降。
蒋华笑意融融:大家认识一下,这就是咱们班新来的同学,他叫江行止,是从英伦中学转过来的,江行止,你介绍一下自己。
哇哦!一阵尖叫,全体骚|动。
蒋华居然没吹牛。
这也太帅了吧!
咱们九班这是什么风水宝地!
夏客回头看看谢云书,又扭过去看讲台前的新同学,大言不惭地说: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沦落到咱们班第三帅了!
谢云书的眸光轻轻颤动。
他曾经看过江行止十六七岁时候的照片,那时候就觉得少年江行止容光盛世无与伦比,如今真人站在面前,震撼力简直难以言喻。
江行止负手立在那里,挺拔的身姿因为逆光显得格外颀长,他如今不过檀郞之龄,一身霜雪气质凛冽飒沓,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压迫感。
谢云书微妙地觉得江行止的视线似乎落在他身上
他垂下眼睑,手背在额头轻蹭了下,失笑地牵了牵嘴角。
江行止站在高处,人人都会觉得他是在看自己,他们现在素不相识,他不是他的江总,他也不是他的云特助。
江行止的目光追着谢云书,却发现他只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就低了下去,好像对自己的到来完全不感兴趣。
江行止立刻明白了。
谢云书这个时候是很孤独的,孤独到班级里来了新同学,他都一副兴致缺缺,游离在整个世界之外的样子。
看着谢云书独自坐在靠窗的角落,被灯光映照得孤零零的身影,江行止的心脏像是被某种酸性|液体浸泡着,软得要发化。
蒋华等了半天不见新学生开口,终于催促:江行止,跟大家说几句话,介绍一下你自己。
江行止的眼睫轻轻扇动,他看着谢云书的身影,低低的声音好像来自遥远国度的佛罗伦萨大教堂的钟声,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幽沉深远,他说:我叫江行止,水工江,景行行止的行止。
言简意赅。
蒋华点点头,自然而然道:大家都知道李蒙转班了吧?他去了二班,王府景,你开学的时候不是说你视力不太好,想往前面调一调?你去李蒙的位子上,江行止坐王府景的座位。
王府景开学的时候因为后面坐的是裴寂,的确找蒋华说过想换座位,但他现在跟谢云书混熟了,已经不想换了。
可是蒋华紧接着说:江行止个子高,他坐太靠前会影响后面的同学看黑板。
王府景只得开始收拾东西。
其他学生在蒋华的敦促下拿出语文书,教室里响起抑扬顿挫的读书声。
江行止站在旁边的过道里等待,他悄悄地瞥眼看向谢云书。
谢云书垂眼盯着课本,长长的睫毛在阳光的漂染下,浮着近乎透明的浅淡金光,整个人仿佛与喧嚷的环境格格不入,安静明媚,又孤独。
江行止越看越心疼,真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抱进怀里,好好地疼他,安慰他,给他温暖。
王府景依依不舍地走了,江行止终于坐到了谢云书身边。
上辈子的排位绝逼没有这么梦幻。
事实上,前世的谢云书故意避开裴寂和姚湛,他既没有和裴寂前后排,也没有离姚湛这么近,当然,那时候更没有江行止。
是自己悖离前世的种种选择引发了强烈的蝴蝶效应,所以老天爷给了他这么大一个谢云书都不知道该用馈赠还是惩罚来形容江行止的出现。
感觉到江行止在旁边落座,谢云书完全没想好该怎么样面对。
他重生后没有再想过去找江行止,命运却猝不及防的,啪叽,把江行止又拍到他面前。
这一下,把他给整不会了。
江行止进教室的时候把书包放在了门口的地上,他坐下后蒋华帮他把包拿进来,这个膨胀硕大的书包毫无意外吸引了很多人注意。
哥们儿,你这是背了个炸|药|包过来想炸掉学校吗?夏客回过头兴致勃勃地问他。
江行止浅笑了下,算是回应,那个笑的弧度很小,又稍纵即逝,在夏客的眼里是很装逼的,夏客轻哼了一声,悻悻转身。
江行止才懒得在意前座后座都有谁,只偏头去瞧谢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