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书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听祝君兰正在问祝君梅土地局旁边新开的那家游泳馆一个课时多少钱。
祝君梅:我也没去过,等周一上班我过去问问。
谢云书微讶:妈,你要去学游泳?
是啊!祝君兰瞅了儿子一眼,谢云书莫名觉得他妈这个眼神异常复杂,又是哀怨,又是欣慰,交织着喜与悲。
谢云书在餐桌边坐下,纳闷地问:您怎么突然想到去学游泳?您有那个时间吗?
祝君兰微呼一口气: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
她是个懂事的婆婆,儿子男朋友都有了,她自觉点,该学游泳了。
小书,祝君兰抬了抬下巴,提醒他,刚你朋友打了电话过来,连打了好多次,我怕他有急事,就先给你接了
哦。谢云书这才想起自己跟江行止短信发到一半把人撂那了。
他拿起小灵通,上一条短信还是:【我最近只被你碰过!】
谢云书右手执筷夹了颗灌汤包塞嘴里,左手打字回信息。
谢云书:【碰什么?碰瓷吗?】
发完后等了几秒没见江行止回复,谢云书便把手机又放回桌上,专心吃早餐。
祝君兰一直盯着他:你不给朋友回电话吗?人刚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呢!
唔?谢云书咽下汤包,没怎么在意地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祝君兰薄责道:你这对人家也太不关心了!
谢云书张了张口:他跟您说什么了?
祝君兰神情略有不自然:他不知道是我接的电话,上来就说他有点不舒服
然后祝君兰才出声,对方就把电话挂了,估计人孩子是吓到了。
谢云书好笑道:我同学是有点爱咋呼,一点小事都好像天塌了一样,他家里佣人司机保姆家庭医生全都在,不会有什么事儿。
祝君兰拧眉看谢云书那满不在乎的态度,如果不是钟佳明和祝君梅也在旁边,祝君兰真想好好教育她儿子,就算那孩子家里有再多人照顾,他作为男朋友也应该担负起责任!
四梅啊吃完早饭祝家两姐妹在厨房收拾餐余,祝君兰把洗好的碗递给祝君梅,欲言又止,你说我儿子
嗯?祝君梅拿着擦碗布,她姐洗一个碗她就接过来擦干再放进碗柜去,小书怎么了?
你说我儿子好不好?
当然好啊!
祝君兰点头:我也觉得好!要说做儿子,我家小书是天底下顶好的儿子!
祝君梅故意白她一眼:知道你儿控,一天跟我秀个一两次就行了,一天秀八十次,小心我抢啊!
不是,我今天不是跟你秀,祝君兰忧愁地皱起了眉,我就是有点担心
祝君梅不解:担心什么?
祝君兰一声叹息,担心我儿子做别人男朋友,可能有点渣。
客厅里,谢祖望兴致勃勃地拉着钟佳明问十字街拆迁的事儿,谢云书坐在一旁,看似在摆弄小灵通,其实耳朵竖得笔直,也在听着。
十字街要是能在今年落实拆,就是打家劫舍抢银行,也得弄钱过来去投标谢家父子不约而同地想。
钟佳明拿着根烟在桌上磕了磕,摇头:不太顺利。
十字街的人多年来有恃无恐,自以为这块地拆定了,每次拆迁办的人上门他们都拽得二五八万,这个开口八百万,那个没三间门面谈都别谈。
这一次拆迁消息放出来后十字街果然又倾巢出动,钟佳明的小组都还没组建起来呢,都已经有人放话到他家门口,小老卵,给我们识相点啊!
钟佳明要打下他们对拆迁的预期,不是红口白牙一张嘴就能做到的,除非单位里的上层领导同他配合,给他放权。
而钟佳明如果想说服领导,就得明明白白交代清楚自己的想法,但偏偏钟佳明不能直接揭了底牌。
海滨市就这么大,大马路上掉下来一块广告牌砸到十个人,有六个人能沾亲带故,消息一旦走漏,他就更被动了。
这个事儿是两手提篮,左难右难。
最重要的是,钟佳明的直属上司是秦刚,钟佳明给秦刚递交上去一份十字街的评估报告,就被秦刚直接打回来了。
谢祖望一拍桌子:秦刚这个王八蛋!在家里不做个人,在单位还假公济私给你添堵!他从一开始把这项目摊你头上就是没安好心!想逼你自己离开土地局!
钟佳明把烟咬在嘴里,没吭声。
谢祖望急道:那你去找你们局长说啊,这是你们整个单位的事,十字街要是在他任上拆完了,不都是他的政绩嘛!
钟佳明苦笑,这里头的猫腻谢祖望哪里会懂。
爸,谢云书靠在沙发上,伸展开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解释道,越级汇报是职场大忌,别说四姨夫他们公家单位职级森严,就是普通小公司,也有自己的组织架构,专人专责,专事专办,越级就是越权,没有一个领导能待见。
谢祖望没听懂,挠挠头:小书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啊?
谢云书转了下手里的小灵通,微微一哂:书上看来的。
钟佳明定睛看了谢云书一眼,笑道:你妈给你取名里带个书字真是没取错。
那是!我儿子从小就聪明,别的小孩3+5都算不清被打得嗷嗷哭,我们小书都会背九九乘法表了!谢祖望先自得地吹一波儿子,又有点急躁地问钟佳明,那现在你怎么办呢?
钟佳明抽了一口烟,在袅袅飘起的白色烟雾里微微眯起眼睛。
办法是有一个,钟佳明用中指按了按额心,说道,我不能越级汇报,但我能请人平级递话。
对啊!谢祖望一拍大腿,妹夫你老爹是物价局的一把手,让他给你们局长带两句话就行了啊!
谢云书觑眼打量钟佳明的神色,发现钟佳明虽有了主意,但形容间颇有几分不甘,仿佛并不很愿意向他父亲求助。
谢云书一颗七巧玲珑心,稍微一转就有了猜想,钟佳明应该不是耻于利用家里的关系,症结只怕还是出在祝君梅身上。
老钟家终究还是没能全盘接受他四姨。
送佛送上天,谢云书心中琢磨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再给他四姨夫抬上一架梯|子。
钟佳明家学渊源,又是名校选调生出身,他对官场的那套规矩掌握得还是很熟络的。
但常年浸淫在体制中的人,思想也有某种程度的固封。
谢云书的手指在小灵通的背壳上轻轻点着。
该怎么让四姨夫明白,剑走偏锋,也能殊途同归
咔哒的开门声响起,几人都往东南角的那个屋门看去。
裔玲玲穿着一件奶黄色的卫衣,趿拉着小熊拖鞋走出来。
谢叔叔,钟叔叔!小姑娘叫完人,跟兔子似地蹦到谢云书身边,在谢云书沙发旁的扶手上坐下。
肚子饿不饿?吃早饭吗?谢云书抬头问她。
一点都不饿,昨晚夜宵吃太多了!裔玲玲晃着马尾。
谢云书从茶几上拿了袋饼干拆开:吃点垫垫,离中午吃饭还早着。
裔玲玲一边吃饼干一边含含糊糊地问:哥,昨晚回来你算账没?咱们一共赚了多少钱?
谢云书招招手,裔玲玲把耳朵凑近。
哇!裔玲玲叫起来,这么多啊!那我们不是发财啦!
钟佳明好奇问:赚什么钱?你们赚了多少钱?
谢云书眸光微微一动,刚打瞌睡,枕头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