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兆踏进了合阳殿。
合阳殿内,淮瑾歪坐在桌子前,手里摇晃着酒盏,见到秦太师向他行礼,眼中含着类似醉酒之后的朦胧微光,他笑着道:免礼。
秦兆这才起身,见淮瑾似是喝醉了,猜想是因为即将要忍痛割爱而借酒消愁。
陛下,饮酒伤身啊。秦兆规劝道,他如今是一心一意要忠心于淮瑾的。
淮瑾仰头饮尽杯中美酒,扬了扬手道:太师一起来喝一杯?
秦兆受宠若惊,忙说:微臣不敢。
无妨,你我之间,不论君臣。淮瑾的态度放得很谦和。
秦兆这才大着胆子坐在了君王的对面,见杯中早就倒好了一盏酒。
淮瑾盯着秦兆的眼睛,饶有兴趣地问:你说的那位巫师,如今可在国都?
秦兆眼中一喜,立刻道:前两日,微臣已将人接进国都,如今就在太师府安顿,倘若君上需要他,现在就能召来。
淮瑾露出一个略显阴狠的笑来:太师就这么急着要置朕的君后于死地啊?
秦兆觉得君上笑得渗人,忙起身拱手道:微...微臣是为中溱着想...微臣...
别慌。淮瑾抬手按住秦兆的肩膀,按着他坐回酒盏前,朕说了,你我之间,不需要行君臣之礼。
秦兆知道后面的话难免令皇帝不悦,他拿起杯盏,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这才壮着胆子道:
事到如今,陛下不得不早做取舍了,如今君后还有一息尚存,是行使巫术的最好时机,倘若他......那就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微臣绝不是要置君后于死地,只是,如今这个局势,还是保国运要紧!
淮瑾提起酒壶,在秦兆的杯中又倒满了酒,他往自己的杯里也倒了酒,笑着让秦兆继续说。
酒能壮胆,秦兆又喝了一盏酒,说:那巫术可保君后如活人一般有体温和鼻息,容貌也不会有任何损伤,宛若沉睡过去,只是......
只是再无苏醒可能,形同灵魂消亡,肉体残活,对吧?淮瑾接着他的话说道,他眼里那朦胧的光已经渐趋冷冽。
秦兆顿了顿,点头道:确是如此,但他严格来说,还是活着的,他活着,紫微星就不算夭折。
太师考虑得很周到。再喝一盏酒吧。淮瑾又给他满上。
盛情难却,秦兆只能举杯饮尽:陛下倘若答应,现下微臣就能让那巫师进宫来...呃!
他忽然觉得喉咙剧痛,气短难支,胸腔炸裂一般剧痛,他当了多年人臣,安能反应不过来?
视线下移到空了的酒杯中,秦兆难以置信地看向君王:酒里...有毒?!
毒?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人心更毒?
伪装的亲和顷刻间荡然无存,淮子玉杀气毕露,他一抬手,殿外侍卫就押上来一个中年男巫师。
秦兆一看,正是他前两日接进国都的那位!
淮子玉眼皮都懒得掀,随意地抬了抬手指,御前侍卫手起刀落,当着秦兆的面砍了巫师的人头,血溅出来,离秦兆仅有三尺远,他的尸体被拖出去,在地上画出一条浓墨重彩的血迹。
秦兆浑身抖若筛糠,他想跑,剧毒却令他寸步难行。
我对你.......忠心耿耿,你怎能过河拆桥?!
桥?淮瑾露出一个骇人的笑来,你至多是朕脚下的一块垫脚石,还配不上做桥,朕何时想碾碎你都可以。
秦兆眸中爬上血丝,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淮瑾险恶地躲开他,冷沉沉地道:朕本来没想这么快就要你的命,是你不知好歹,居然敢再动巫术的念头,有笔旧账,想必你已忘了。
秦兆眼底露出茫然与恐慌。
淮瑾帮他回忆道:当年南国巫师对明飞卿用诅咒之术,背后就是你在策划,如今,你故技重施,竟敢写进奏折,劝朕用巫术杀妻?一把老骨头了,心肠之毒,实属罕见,朕岂能留你苟活?
他偏执地笑了笑,朕今日早朝都不上了,特意邀太师进宫受死。
秦兆的脸色已经变紫,他字字泣血: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中溱!明飞卿他生了这种命格,理应为这个国家牺牲!哪怕他死了也得为中溱活着!得明飞卿者得天下,这得是活着的明飞卿!!
他又呕出一大口黑血,痛苦不堪,指着淮瑾,失望至极:你作为君主,怎能看不透这里面的利弊得失?!你跟耶律难炙,一样愚蠢!愚蠢!!
淮瑾冷笑,反问秦兆:得明飞卿者得天下?那耶律南炙得到他的三年,为何南国天灾不断,战争惨败走了下坡路呢?
秦兆:......他答不上来,他一直想不通那三年南国为何会不断势衰。
错了,你们错了,朕曾经也错得一塌糊涂。淮子玉说,从来不是得明飞卿者得天下,是爱明飞卿者得天下。
他撩开长发下藏得极深的白发:你不是一直好奇这些白发是从何而来?那诅咒最终转移到朕身上了,朕为此折了三十年寿命才保住明飞卿一条命。
秦兆恍然大悟,他恐惧得浑身颤抖,他不是在畏惧剧毒,而是畏惧淮瑾对明飞卿疯魔的程度。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甘愿为另一个人折去三十年寿命?就为了那点儿女私情?!
淮瑾能为了明飞卿折寿,一定也能为他抛弃中溱的国运!
明飞卿,明飞卿!
秦兆痛恨至极,他从未和明飞卿正面交过手,却一次一次败在这个人手上!
淮瑾看了一眼殿外的天光,今日的太阳彻底出来了。
他幽幽低眸,对秦兆说:你比太后命好些,看到溱地统一,想来你死也能瞑目,这是朕赐给太师的恩泽。
秦兆七窍溢出黑血,双目圆睁,浑身抽搐,痛苦暴毙。
淮瑾起身,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襟,走出合阳殿,去上今日的早朝。
71朕乱了!!
作者有话说:淮启:休夫当然要走完全套流程啊!
明飞卿刚刚醒转,脸上还带着病中的憔悴,他摆出一副努力回想却一无所获的迷茫表情,令淮瑾确信他是失忆了。
淮子玉无措地从床沿边站起来,又坐下,再站起来,再坐下,如此循环往复。
明飞卿:.......
你能别在我面前晃了吗?
淮子玉:我?!
他坐到床边,压着明飞卿身上的被子,搂着明飞卿的肩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真地一点都记不得我了?我是阿瑾啊,你最喜欢的阿瑾啊!
明飞卿:你少往脸上贴金,我最喜欢的怎么可能是你这样的?我虽然记不住从前的事儿,但你也别想占我便宜!
淮子玉用手指指着自己:我这样的?我哪样的?
明飞卿:空有皮囊,实则轻浮放荡!
我?!淮瑾委屈不已,就因为我亲了你?你是我的皇后,我亲你天经地义!
为了证明自己名正言顺,淮子玉又搂过明飞卿,在他嘴上啃了一口。
明飞卿没力气躲,竟又被他亲了一口。
淮子玉居然还敢伸舌头!
啪!
他不轻不重地打了淮瑾一巴掌,把这人从自己嘴边打开了。
淮瑾捂着右脸颊,被打击得肩膀都垮塌了,看到明飞卿嫌弃地擦着嘴巴,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飞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