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demo那天,三人聚集在北沙河绿地园区刚开放,总面积1000平以上的巨大录音棚里。
这个录音棚的名字就叫万物揭起,其实上个月就投入使用了。开放的第二天,塔伦和萧楚炎还来看过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显然,棚主分崩离析,没人顾得上它。
于是正主窝在公司的小小排练室里,宏大音乐部其他人员则天天往这跑。
万物揭起录音棚一共三层,一楼三楼各有一个大型录制室,也就是主室,乐队三人现在在三楼的主室里。
这里连通天顶,面积比一二楼的都大,混响效果近似教堂。过几天《塔伦》就需要在这里录人声。
这里的景色也最好,五面高墙上通透的巨大玻璃窗,透出园区内依山傍水的美好风光,并且让这间录音室自然光线充足,可以感受不同时刻的光线变化。
塔伦和萧楚炎站在窗前,塔伦深吸口气,密闭的隔音玻璃,什么都闻不到,但她感受到了远处青色的山脉和楼下草地边,一直向前延伸的河流的清香。
那香气让她人都柔软了:天哪,这里真好,谢谢你萧萧。
萧楚炎心情也不错,他指着楼下的小河给她介绍:我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施工,下面的河里还有天鹅。去年我和霖渠过来,一起进那边的森林,里面有松鼠和兔子,山脚下还有管理员放养的狗,六只,都油光水滑的。
塔伦微笑:霖渠喜欢小动物。
是啊,他追兔子,又追狗玩,那些狗老凶了,我都怕他被咬。
塔伦转头喊话:嘿,霖渠,霖渠
霖渠离他们老远,在另一边看靠墙的设备,塔伦的声音在0.5s混响的录音室层层扩散,仿佛来自天堂的靡靡之音,霖渠当然听到了,他眼珠都不转一下。
塔伦回过头叹气:哎,你看他那样
萧楚炎双手插兜,嘴角噙笑,表情柔和,转身靠在墙上看着对面的身影。这么多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霖渠这样的状态,觉得他自闭又暴躁的样子还挺可爱。
塔伦说:幻灭了吧。
萧楚炎不明白:什么?
塔伦解释:对霖渠,这下幻灭了吧。
萧楚炎盯着霖渠细细打量,缓缓说道:其实也没有
之前,消息爆出来,一开始我每天上网看那些消息,花很多时间和网友对线那段时间很难受,感觉世界都黑暗了,太残忍,会觉得对人很失望所以我能理解他
塔伦指尖在玻璃上一遍遍描摹人的字样,低声说:萧萧,你是个好人。
*
下午的时候,录音师来到棚里帮他们录demo。
挺奢侈的,demo明明midi里敲一敲直接导出就行,还非要录真声,真声明明自己就能录,但因为霖渠不想交流所以还找录音师来充当媒介。
对这个决定霖渠内心是后悔的。
过来北沙河他其实挺兴奋,因为录音棚太棒了,有不同功能的声学房间,设备都是最好的,各种乐器应有尽有,主室足以容纳大型乐团录制。
外面环境也好,还没人,总之这里对他来说就是天堂,他可以住在这儿一辈子。
而这个录音棚是萧楚炎他爸投建的,是萧家的资产,四舍五入也萧楚炎的。
霖渠寻思着,萧楚炎把那么棒的录音棚给他用,萧家给他那么多优待,虽然萧楚炎是同性恋总之他现在对萧楚炎这种态度
以怨报德,忘恩负义,不仁不义,属实人渣,不应该啊。
想是这么想,开始录制了,他还是冷着脸没说话。
今天萧楚炎可能状态不太好,其他配器都很顺利,一遍过了,到他的吉他,居然在中断节奏不稳,之后一段全乱了。
萧楚炎停下来重来,他叹气,正好瞥到霖渠看他,立马对霖渠笑露八颗牙,霖渠冷漠地撇开脸,他嘴角一拉,继续叹气。
录了好几遍,到键盘的时候录音师再次对他比叉。萧楚炎知道自己好几个地方都弹错了,他低着头咔吧咔吧压指关节。
他之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更何况曲子都排练过了,他自己也摸不着头脑,甩甩右手,感觉手指太僵了。
连着三次弹错的时候,萧楚炎开始紧张了。他仰着头深呼吸,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又偷偷看霖渠,看他有没有生气。
霖渠说:没事,放松点。
萧楚炎背猛地一挺,勾勾嘴角赶快应了声。
他活过来了,心里有一只脱肛的草泥马在草原上发足狂奔,呐喊着霖渠霖渠霖渠霖渠霖渠
霖渠说放,松,点!
放松点!
萧楚炎的自信回来了,仿佛受到天神垂怜般洋溢着希望,咧着嘴角弥漫开一抹痴傻绝伦的笑。
塔伦就在斜对面,看着他摇了摇头。
没出息!
*
晚上10点多,塔伦接了一个电话,听到电话内容,天崩地裂。她在床上打滚,嘴里哀嚎连连。
这动静引来敲门声,沈母在外面问:沈伦,开门,怎么了?
沈伦是塔伦的真名,因为不好听所以她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塔伦。
塔伦抱着枕头大哭:吴青啊他啊!!
沈母是俄罗斯人,来华30余年,中文说得字正腔圆,不带一点口音,她拍着门喊:叫你开门!
塔伦走过去把门打开,抱着她老妈继续嚎:妈啊,吴青不回来了啊啊啊我真的受不了了!
沈母五官不如塔伦精致,但翘鼻深目,保养地不错,是个惹眼的西方美人。而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华这么多年,她身材并未走形。
她对塔伦这架势也不陌生,多年前乐队刚散那两年,塔伦经常一三五阶段性崩溃。但她心态太好了,每次撂爪就忘,过一天又生龙活虎,所以沈母并不担心。她拍着塔伦的背,耐心地说:吴青不是在国外好多年了吗,没事的,他过年总要回来的。
但他之前说这个月就回来的啊!塔伦嚎叫。
沉母看不得她一个30岁的人哭得跟没断奶一样,拿着手帕企图捂住她的嘴,顺道安慰她:那你就多等几个月喽,哭成这样你看看
塔伦摆手蹬腿委屈地大喊:还有半年呢!这日子没发过,真没发过啊妈!
另一头,霖渠烦躁的把手机砸了,又抓起桌上的水杯砸在墙上,还觉得不过瘾,起身走到厨房打开碗柜,能碎的只有四个,他抓起来抬手一挥,脆响,好听。
*
因为霖渠不带情绪的一句放松点,萧楚炎好开心,当晚就通宵把《狂嚣》的曲子和编曲赶出来了,在制作的过程中还因为过于投入歌曲而愤怒悲痛。
早上7点多,日上西山,他顶着黑眼圈抱着靠枕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终于做完了,亢奋的神经松弛下来,两眼酸涩,困得睁不开眼,他虚弱地喊:霖渠,霖渠,啊啊啊
喊了几声,他一骨碌爬起来洗漱吃饭,带上《狂嚣》的工程音频文件、和纸质总谱,出发前往录音棚。
萧楚炎在棚里碰到制作人张翔,他正好要请张翔帮忙联系乐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