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至初夏时节,这座齐朝最尊贵的宫殿,已然因为主人的畏热而早早摆上了冰盆,缕缕寒气袅袅升起,一室沁爽。
惠帝望着桌案上新到不久的各式各样的情报文书,沉沉叹了口气。
这都是些什么?玄卫在南疆查事情能不能确有实据再禀上来?他将手中的奏本一摔,冷声道。
御前大太监王如海站在身前屏息静气,不发一言。
实则不怪皇帝脾气不好。
太子在明郡大肆搜查排查奸细,影响的并不只是南周。
惠帝也在南疆安插得有人啊!
明面上那些都有官样身份,自然无碍,暗地里安插的可就倒了大霉,未免被自己人逮了进去说不清楚身份来历,这些日子一概龟缩不敢探头,遑论查探消息了。
然而,边陲重地,太子跟定国公又都在南疆,不可能不将近况上报回京。
于是,光是就秦烨生病延请名医之事,惠帝就收到了三份不同的奏报。
有说定国公落影之毒复发的,有说定国公是心上人遭夺,被太子气病的,还有说定国公染上花柳病了的
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惠帝头疼不已,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又问:太子应当在回京的路上了吧?秦烨要跟着回来吗?
王如海总算捱过刚才那一阵,急忙躬身道:是,今早收到的飞鸽传书,殿下已然启程,定国公也跟着回来了,未曾骑马而是坐得马车,料想应当是真病了。
那边递消息来说,从定国公病后,太子数次登门探病,定国公只见了一次,余下时都推说病得严重,并未相见。
惠帝拧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从前太子闹着玩求娶那位,他明知秦烨应允的可能性不大,却还是心头警醒。
太子母家赵氏一族本就煊赫至极,又有顾家力挺,若再加上一个定国公秦烨,只怕他这太极殿早就坐不稳当了。
可如今秦烨跟太子势同水火,他也高兴不起来。
说到底,秦烨的年纪实在太轻了点。
惠帝掩去眼底的那点极深的忌惮,将眼前杂乱的奏章推在一边,吩咐道:今岁热得比从前早些,吩咐下去,让殿中省和礼部准备去燕盛行宫避暑。
王如海愣了一下,急忙问道:可太子殿下如今在回京途中,这一去,岂非见不着了?
皇帝出行,自然不是抬脚便走,再快也要十数日功夫准备,可如此一来,铁定是见不到回京的太子了。
可太子代天巡狩毕竟是大事,此番还是主动请缨去的,便是皇帝亲自出城去接,也是当得的。
见不见得着有什么要紧?惠帝浑不在意似的,随口指派了一句,端王近日身子不是见好了吗?前两日还进宫陪着皇后说话。让他出城去接太子,朕就不操这心了。
第59章什么幽怨嫔妃发言。
皇帝要提前去燕盛行宫避暑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
整个皇宫都因为这一道旨意而忙碌起来,皇后的立政殿却与往日无甚区别,仍旧是一派的宁静祥和的景象。
娘娘,咱们当真不跟着陛下同去?
赵皇后闷在寝宫无聊,今日又将十一皇子谢怡召到了身边,极有耐心的陪着他认字念书,倒是身旁伺候的大宫女兰茵有些看不过去,十足疑惑的出声。
皇帝这一走少说也是一两月功夫,皇后却半点随行的心思也没有,着实令人着急。
恒儿要回京了,有什么好同他去的?赵皇后笑了一声,摆手道,左不过,是行宫里又添了批不知是谁贡上来的美人,陛下急着去瞧罢了。
到了皇后这样的年纪,家世煊赫,膝下又有太子,皇帝要做些什么,也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又过了片刻功夫,外间有人来报,言道太医院楚院判到了。
还不到请平安脉的时候,赵皇后细细一思量便知是何事,令人将谢怡带了出去,这才吩咐传了人进来。
谢怡不高兴的撅了噘嘴,却还是爬下软塌去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迈着小短腿走了。
赵皇后望着好些跟在谢怡身后鱼贯而出的宫女太监,眼底渗出些笑意来,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还是年纪小些好啊,至少
安分。
楚院判进来时,殿中之人已然遣出去不少,剩下的皆是皇后心腹,他规矩的将药箱放下,并未拿脉,而是呈上了两张药方。
娘娘,这是便是端王府这月余来真正的药方。
赵皇后接过那薄薄的两张纸,一目十行的看了两眼,眼中露出些恍然的神色:怪不得,端王那样一副破败身子,如今竟然起得来床,这方子上都是些虎狼之药,他也不怕虚不受补,弄出事情来。
端王谢惟一向存在感稀薄,月余前身体有了些气色,这个月甚至进宫请了几次安,赵皇后原本并没放在心上。
若不是太子突然传信回京让留意端王府,她还察觉不出自己眼皮子底下竟有人偷换了太医院的脉案和药方。
给端王拿脉的太医不知何时收了银子还是旁的什么缘故,上报给太医院的药方仍旧以温补为主,暗地里却另有乾坤。
楚院判低着头,道:这药方上的药量都仔细斟酌过,料想以端王殿下的身体,应能勉强支撑数月,在这数月间状况与常人相差不远,可在这之后若不加大药量,则会不如往昔
换言之,端王这是在透支以后的健康,精神了这几个月,以后会比从前还要虚弱许多。
赵皇后略懂些医理,却也不是十分精通,问道:若是加大药量呢?
楚院判言简意赅的道:会损根基,恐年寿不永。
且,臣暗中查访此事时楚院判顿了一顿,才道,发现太医院中还有一位姓郑的太医,也在查探。
怕赵皇后不知此人是谁,他及时补充道:郑太医是陈郡人士,与淮王同乡,亦常去淮王府上请脉。
赵皇后还是此时此刻才知道,偌大棠京,除了她,竟然还有人一样地关心端王的近况。
只不过,淮王府与端王既无往来又无仇怨,暗中查探端王的病情做什么?
楚院判走后,赵皇后思索了一会,又吩咐道:去把恒儿上次寄回来的信拿过来。
一直伺候在一旁的大宫女兰茵急忙去找,将细致收到锦盒中的信笺拿了出来,双手奉到赵皇后手边。
上次就瞧出来,这不像恒儿的字迹,叫你拿去给翰林院那学士认了,可有回信?
赵皇后抚了扶信上凌乱的字迹,眸光幽深。她出身簪缨世族,自幼极善书法,接到来信之时一眼就瞧出来不对,但一时又有些想不通。
她与身处南疆的谢恒通信,走得是赵家的路子,直呈东宫驾前,被截获阻拦的可能性实在很低,就算真被人截到手里,也该写些别的。
而不是替那宫女讨要太子正妃的位子。
兰茵躬了躬身,道:翰林院的几位学士都瞧过了,的确不是太子殿下的笔迹,也与东宫常用的那几位文书的笔迹比对过,并非代笔。
赵皇后就很发愁的道:难道真是那宫女恃宠而骄自己抢过来写的?恒儿就这么纵着她?
若说是真的喜欢,容貌出身又都不差,其实也不是不行赵皇后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可本宫怎么听说,恒儿在南疆又瞧上一个叫叶嘉的,还是定国公养在外边的人,硬生生抢到身边来,还带回了棠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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