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珍珍也说:我跟你说,我前两天才去了陇青山上的寺庙,嘴是开过光的,我说的准能成真,只要你下来,就会有人来帮你。
瞿新姜往回看了一眼,因为侧着身,而在栏杆上晃悠了一下。
夜深,桥又不窄,其实过路的车没有多少,不少车稍微往旁一偏就能绕开,只是他们偏要停下凑这个热闹。
真的吗。瞿新姜问。
林珍珍点头,最后说要给她买一杯奶茶,一起喝着回去。
瞿新姜从栏杆上下来,落地的时候双腿发软,一直悬空的腿有点发凉。
林珍珍拉着瞿新姜和司机道歉,瞿新姜也跟着弯腰说对不起,她们一走,桥上的车终于也散了。
瞿新姜回头看车辆散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麻烦。
她可能是所有人的累赘。
奶茶还是买到了,只是深夜里许多店铺都关了门,这还是在路边的流动摊子买的。装奶茶的杯子质量很次,奶茶喝起来满满一股劣质香精的味道。
但杯身被烫得很暖,瞿新姜捧在手里,掌心一热,脚底的寒意好像也被驱散。
瞿新姜很小心地吸了一口,还是被烫到了舌头。
林珍珍看见她垂着眼一言不发,回头指责: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瞿新姜点头,以后不会这样了。
明明舌头被烫得有点疼,她还是不信邪一般又喝了一口,这回连喉咙都被烫着了。
她停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不怕高,就是有点怕低处的水。
林珍珍诧异,为什么?
瞿新姜很慢地说:我妈以前常说想去海边,提了很久,爸爸才带她去。虽然习临四处是山,但后来到了廉城,离海边很近,她想去看海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记得岭洋那边就是海,有山有海,景色很好。
然后呢?
但我们没有去岭洋,去的是杜兰顿丽群岛,那里的天很蓝,水也很清。第一个晚上,爸爸没有回来,说是碰见了合作伙伴,趁着碰面详谈了之后的合作。瞿新姜说得有点犹豫。
林珍珍说:我没去过,听说那里很美。
嗯。瞿新姜又说:隔天我妈妈在矮崖上失足摔了下去,底下有礁石,她很快被拦下了,但有海水拍过去,拍得很凶。
林珍珍愣住了,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她喊得很大声,那时候我才多大,我以为爸爸马上就会下去,但他站了好一会才动身,就像
什么?
就像在等着海水涨潮,把我妈淹没。瞿新姜说完,又觉手脚冰冷。
林珍珍不知道该说什么,陪着她沿着路一直往前走,时不时看一眼导航,省得走岔了。
过了一会,瞿新姜问:真的会有人帮我吗。
这哪是林珍珍能说得准的,所以她继续撒谎,会。
其实瞿新姜也不盼有人能帮她,她知道自己给不出相应的报酬,也不想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她的手机总是会响,有很多骚扰电话打过来,她都不想理会。
之所以从桥上下来,只是因为觉得自己造成了大麻烦,她本来就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人,怎么能再给别人造成困扰。
可是她就是个麻烦精,她什么都没有后,就是一粒漂浮不定的尘沙,不被欢迎,不受善待。
喝完奶茶,也快要走到了,林珍珍回头说:回去吧,也许一觉醒来,就好起来了。
瞿新姜信了。
起初不太好,后来如林珍珍所说,瞿新姜真的获救,救她的是傅泊冬。
只是傅泊冬来的时候,是以讨药者的身份。
好像谁都想被救,但谁也都可以成为施救者。
第二学年的时候,瞿新姜回了汉馥利彻,开学前申请转了专业,认识了新的朋友,一切仿佛都是崭新的,就连未来,也焕然一新。
海外的留学生总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圈子,尤其是在汉馥利彻,这里根本不缺有钱人,能在这里学音乐的,多少都有点可以用来挥霍的闲钱。
听说瞿新姜回来了,不少人觉得新奇,毕竟没人觉得她能回来。
瞿新姜不但回去了,汉馥利彻还添了不少以她名义捐赠的器材,这不像是瞿新姜拿得出手的。
这不是傅泊冬的意思,是明婧觉得小孩儿独自在外乡,如果没人撑腰,怕是要被欺负。明婧本意是想直接赠款,但傅泊冬在边上说:还不如送些乐器和设备。
明婧觉得有点道理,就瞒着瞿新姜这么做了,等瞿新姜在开学前收到汉馥利彻的感谢信时,才知道那娘俩瞒着她做了什么。
圈里那些留学生彻底没话说了,却还是好奇,瞿新姜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要不是抱到了大腿,还真说不过去。
只是瞿新姜好像要跟之前的圈子割袍断义,不参加任何的聚会,不再答应一起逛街看电影,没有人能从她那里套到只言片语。
瞿新姜住在汉馥利彻的宿舍楼,不再出去租房,社交也简单得一目了然,除了那一笔捐赠,她身边找不出一点点有贵人相助的蛛丝马迹。
汉馥利彻的住宿条件还可以,三人寝,公寓楼,各自有独立的房间,共用厨房和浴室。
瞿新姜的两位室友都不太爱说话,三人除了一起去上课外,近乎没什么交集。
换了专业后,瞿新姜是一次课也没有落下,偶尔会去听教授的小型音乐会。
室友对瞿新姜还挺好奇,同专业的,不免会从旁人口中听到一些碎语闲言,只是瞿新姜和他们口中所说的显然不一样。
她不是那么傲慢,也不会为难人,没有旷过一次课,交际圈也很单纯,不像是会去玩儿花的。
就好像别人对瞿新姜的恶评全是凭空诽谤,所有的话都找不到依据,她们甚至没有见过瞿新姜在夜里出去,瞿新姜就连学院联谊也没有参加。
瞿新姜就像是一个素食者,混迹在杂食群中,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突出,又让人无可挑剔。
有人在私底下悄悄询问瞿新姜的室友,你们就没见过她独自出去见什么人吗?
室友摇头,没有,她多数时候会和我们一同从琴房回来,在阳台打电话,很少离开汉馥利彻。
打电话?
嗯,有时候在阳台,有时候在房间里。
只是通话?
只是通话,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不知道在和谁通话。
瞿新姜确实常常在宿舍里和别人通电话,通话的时间总是很长。如果练琴回去已经是夜里八点,回到宿舍后,她会通话到十点过,在室友近要休息前洗好澡回房。
她并没有别人口中的那么骄纵,言行总是谨慎而小心,又长了一张漂亮的脸,显得很好相处,也很乖巧。
总之你们不要再问啦,她真的很好,而且练琴的时候也很认真,就连导师也夸她有天赋,她比你们都勤奋多了。
夜里八点,室友练琴回去,宿舍的灯开着,她听见屋里有人在说话。
说话声和情绪不加掩饰,言语中带着笑,似乎在和很亲密的人说话。
室友侧耳细听,随后才看到阳台中站着的瞿新姜。她保持着安静,好奇地睨去一眼。
瞿新姜听见开门声,察觉室友回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那你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我会把时间腾出来陪你。
挂了电话,瞿新姜回过头,冲室友笑了笑。
室友用外语和她交流,问:你今天回来得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