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听说你一个人租房?还是国土局那个又脏又小的老宿舍?哎真不容易,幸亏我是本地人老马热情的说,我和你说啊,生活中一点一滴都不要得过且过,不然日子会越过越糟!
其他同事朝白岐玉挤眉弄眼,俨然是不应下还要闹更大。
白岐玉在心里翻个白眼,要了联系方式,老马才满意的刹车。
这档小事没在白岐玉的生活中引起太大波澜,他也没有找师傅维修的想法。
因为他知道,无论怎么修,都治标不治本。
这是他观察整整一年后得出的结论。
漏水,丢东西,稀奇古怪的怪声,胡乱移动的物品
不是因为地段偏、楼房老、进小偷,而是因为,他的房间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
他要搬家。
他必须搬家。
晚上加班完,已经十点过半了。
路灯晕黄的光芒包裹着夜归者们,软件园的夜晚只有无数个像他一样的沉默的、断了一截的电线杆,在寂静风声里移动。
等出租时,白岐玉收到了房屋中介的短信。
【您好,我是小黄。您昨天咨询过天合小区的房子是吧?您看这周六下午有空吗?】
其实是没空的,周六要加班。
去吧。
寒风中,给负责人删删减减,请了周六的假,出租也就来了。
这是一辆最近马路上少见的老式出租,脱色的橙黄烤漆,晃晃悠悠的座椅。
每个缝隙里渗出的烟臭味都在诉说年代感。
白岐玉拉开后座一瞥,就关上了,拉开副驾驶进去。
见他神情不自然,司机赔笑道:老车了,开了九年多。我这不争气的赚不够钱换车。您多包涵。
白岐玉只说了声没事,就装作小憩,闭上了眼睛。
让他放弃后座的,是后座角落的一堆黏糊糊的黑泥。
巴掌大,摇摇晃晃的随车子运行颤动。
像海边阴湿滩涂的黑泥,反射着冷白的水光,单是看一眼,口鼻间便仿佛充盈着海藻的腥味耳。
现在的出租车都不用卫生检修吗?白岐玉烦躁的想。
他不安的用右手紧紧压住左手,指尖一下一下的在手背上画圈。
车很破,却很稳,十二分钟,白岐玉到了家。
他要扫二维码付款,司机却为难的摇头:不好意思,只收现金。
现金?什么时代了还只收现金?
白岐玉刚要开口说话,不经意瞥了一眼后视镜,脖子后面的冷汗一下就出来了。
那堆潮湿的黑泥扩散了。
不是最初看到的巴掌大,一整个后座、后座下方,满满的都是。
黑泥仿佛有生命,一起一伏的呼吸着,怔愣间,阴影处好像闪烁了一下,下一秒,一只人类的手掌从黑泥崎岖处伸出。
一只、两只、三只
每一处起伏都是一只手掌,万千只细小恶心的手掌抽搐着,一点一点朝前蠕动着爬来!
白岐玉想尖叫,想问司机怎么回事,却发现,那堆黑泥的末尾自阴影处朝前蔓延,连接到驾驶座司机的下半身。
白岐玉颤抖着拆下手机壳。
这还是老马某日絮絮叨叨时,随口一提的小技巧:手机壳后放一张百元大钞,万一手机没电,或遇到不能电子支付的商贩,能应急。
他记得清楚,当时他还在实习,带他的前辈提了一嘴:就算平日不用,古来今往,钱币都是人气重的东西,能辟邪!
他表面八风不动,左手伸出粉色大钞,右手试探的摸上车把。
给。
司机变了脸。
方才和蔼懦弱的大叔,一眨眼面色铁青,双目翻白。
没别的了吗?找不开。
不用找了。白岐玉说,剩下的当小费。
他顾不得司机回话,一把拉开车门,把大钞往司机那一扔,三步并作两步朝外冲!
穿过昏暗不见五指的小区路,穿过迫近秋季还吱吱喳喳的虫鸣声,冲向老楼上昏黄零星的住户灯
连小区里每次见了他都要上来蹭饭的流浪猫,也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蔓延的不祥,被踩了尾巴一样,惨烈的喵了一声,窜进黑暗。
跑出将近几十米,白岐玉才喘着粗气,放缓脚步,回头去看。
小区大门,久年失修的白炽灯泡下,哪儿还有什么车影?
突然,白岐玉砰的撞上了一个人。
这人结实的很,像一座山,纹丝不动,把白岐玉撞了一个趔趄。
可白岐玉不看路有错在先,他道歉道:不好意思
说完,便避开男人朝前走。
白岐玉还在想那辆车的事儿,越想越不舒服,害怕是一方面,还浑身犯恶心。
这幻觉太离奇,太荒谬,他又不禁想是不是看错了?
或许,就是个不与时俱进、不讲卫生的老司机
直到走到楼栋下,才听到背后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对上一双关心的眼。
你这是怎么了?
是刚才山一样的男的。
微弱的楼道灯下,白岐玉才看清他的模样:这人还挺高,至少一米九。
一件无花色的黑色长袖,宽肩窄腰的;下面是运动裤,勾勒出修长有力的大腿。
最瞩目的,不是男人的身材,而是他的白。
白岐玉自认为已经很白了,可男人比他还白,像从未见过天日、鱼肚皮发腻的白,似乎摁下去,就会溢出咸湿的海水。
可令白岐玉不舒服的,是他的笑。
分明一张冷峻漠然的面庞,偏偏在勾着嘴角笑,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像雕像成型前临时推翻了旧骨相,凭空糊了一张脸上去似的。
喊我有事吗?
我似乎撞得你很重。没事吧?
没事,谢谢。
见白岐玉要走,男人喊住了他:真少见我是说你的面相。会长命百岁。
哈?这说的是什么话?
那一瞬间,白岐玉脑中闪过了很多可能:保险、传销、邪\教传道士,甚至踩点的犯罪团伙。
仔细想来,小区中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了?这样存在感极强的脸和身材,只要一眼就忘不掉。
白岐玉握紧手机转身:你
男人微笑着打断他:抱歉,我口不择言了。我自学过面相,你的实在是好,忍不住喊住你。
他顿了顿: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刚搬来的住户,张一贺。
白岐玉没有理会他的恭维,质疑道:刚搬来?你住哪儿?
中单元三楼。
白岐玉愣了一下,才明白中单元是指的二单元。
楼老,一共三个单元,很多住习惯的人把二单元喊做中单元。
张一贺指了指二单元:那边那一堆都是我的东西,还没搬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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