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讲的是艾春生,我们队的采购,资金都归他管。他也是青岛本地人,不过祖上是西北的,据说先祖还做过成吉思汗副官的助理。他很热衷西北萨满的传说,讲的自然也是这一方面的。
我记得是个魂与灵、附体转生的故事。一点儿也不恐怖。大帐篷包就落到他身上去了。
按照什么顺序讲的?秦观河突然问道,前进顺序,还是?
姓名首字母。我姓白么,我就是第二个讲的。
我以艾春生为前车之鉴,讲了伊藤润二很出名的那个漫画,《富江》的性转版就是一个男的怎么杀都杀不死,还分裂成几百上千个的故事,吓到了几个女生。
总之,恐怖故事会持续时间不长,也就讲了四五个人,老刘就摔断了脚踝。
杨屿森其实也挺迷信。他从一开始就反对我们这样闹腾。说听故事的不止是人,也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人气不足的地方不要讲这个,他们会信的。
他是老青岛人么,家里全信基督教,一直在说什么罪孽、什么赎罪的,听的人很烦。再加上发生了老刘的事,自然没人有心情讲了。
到了下午,手机突然没信号了。不知道是走的太深,还是进入了信号屏蔽区。
这还挺吓人的,2021年了,没信号意味着什么?极度偏远、危险,设立不了信息站的地方。
有一些人很害怕,要折返,但受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对。
队长叫管豹,身高马大的军哥儿,为人处事很有魄力。他说既然来了不就是探险的吗,软蛋直接退队算了。他说的没错。我也属于不想回去的那一队。
单是无信号区就已经够刺激了安逸生活呆的还不够久么,信息发达的年代能遇到无信号区的机遇屈指可数。
说到这,白岐玉苦笑一声:现在想来,我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可惜,我们一直走到了晚上十点,路的前方仍是深不见底、一成不变的漆黑。
德国工艺么,将近三米的挑高,可以直着身子走。可再怎么说也不是宽敞的大马路,很憋屈。
头顶上的管道们不时发出悠长空灵的怪声,或湍急或零散的水声口鼻间充盈着潮闷的霉味儿,是那种常年不见太阳、也不流通的死水的味儿。闻久了让人头脑发胀。
即使我们谁都没有封闭恐惧症,但在全黑的不见天日的环境呆久了,心态也不由自主的变坏起来。
到了第二天,情况变得更糟了:储存食物的袋子破了。
破损的地方是一片参差不齐的咬痕,我们推测可能是老鼠或者差不多体型的生物咬破的。
我印象极深,一觉醒来,睡袋周围那些速食米饭、面包,乱糟糟的散了一地,像发生过抢劫案。
吓人之余又觉得毛骨悚然,因为睡觉的时候,谁都没听见是什么东西或者什么时候搞得破坏。
不过,当时我们没分太多心思在追责上,更重要的是解决食物不够的问题。
秦观河不解:怎么会食物不够?你们不是经验丰富的老探险队么?
白岐玉解释到:我们出发前,都没预料到会在地下待四天四夜之久。行程最初暂定是两天。不会消耗很多食物。
压缩饼干那么难吃,我们就都没节约这部分的体力和空间,带的面包、速食米饭、巧克力饼干儿之类。压缩饼干反而没带。
大部分食物不能吃了,又乱又脏,女生们纷纷觉得受不了。毕竟之前的大多数城市探险都算是小打小闹,一天一夜就能来回,住干净帐篷吃干净食物,也不下水不下泥的。
所幸,队长管豹比较有先见之明,扛了很多压缩饼干,够所有人吃三四天的,稳住的了大家继续向前走的军心。
第二天中午,我们遇到了很难理解的事儿
像是回忆起难以形容的事儿,白岐玉顿了很久,轻轻比划起来:一个很矮的、被铁栏拦住的门上,有核辐射的标志。
秦观河眸光一闪:核辐射?在地下水道?
这也是我们不理解的地方。
白岐玉摇头:铁栅栏锈的很厉害,轻轻一碰窸窸窣窣的锈粉,蹭在衣服上红褐色一片。
那个门应该是施工还是紧急出口之类,锁着,进不去。
门上那个标志是很老式的,油漆涂料画的,不是现代常见的铁皮印刷品。不止是三片叶子的核辐射,还有更渗人的生化标志。
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脑子里一下想到什么切尔诺贝利三勇士,什么融化的消防员之类胆小的跳的老远。
而且,头顶上那一片的管道也有些古怪,不再是一长串宽管道并排直行了,而是那种腰粗的小管道,从四面八方参差不齐的汇合起来。
我们十六个人里没有学建筑的,谁也看不明白这个结构意义何在那些小管道又多又杂,密密麻麻的像蜘蛛网,还是蛛网最中心的那种。
但一路走来,眼里景色除了管道还是管道,也品出来一些味儿了:这些横七竖八的、像上空窥探城市交通网一样四通八达的小管道,或许真的别有用处。
不过,管豹是真男人,他让我们离远点儿,自己拿小手电筒观察了很久,说没事儿。
我和杨屿森玩的比较好,私下里觉得他在骗我们。他肯定看出了门道儿,害怕我们知道真相后会吵着回去,才不说的。
管豹当过兵么,据说牛的很,要不是有旧伤至少得混个校官当了。他人高马大的,很黑很壮,虽然人帅,但总有股不好相处的感觉,我一看见他就发憷,也没敢细问。
我们快步离开了那个辐射门,然后更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我们遇到了一个人,准确的来说,算是半个野人。
我们起初以为,他和我们一样,也是来探险的。独狼么,原先也遇过,不过大多数都是被森林警察在尸体状态时被发现。
但仔细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了:那人怎么也不打个手电筒的呢?
艾春生说他是流浪汉。城市探险时遇到流浪汉不算太稀奇,遇不到才稀奇。
吃人的社会么,人总归是动物,想生活在哪里别人也是管不着的。
但难以理解的是,我们之前去的都是烂尾楼啊、废弃工厂啊,甚至景区野山之类的地方。那里起码还有手机信号,能和外界接触的在这片漆黑的、无光无声的地下水道里遇到流浪汉,还没装备,就难以理解的很了。
管豹哥提起手电筒照他,那个人影就一动不动的靠在墙根,像坐着,也像半瘫在地上。大家都猜是不是被人抛尸在这,或者饿死了。
说真的,谁看到他的模样,都会觉得那已经是个死人了他他断没有可能活着的。
那些苍蝇啊、小飞虫啊,乌压压的嘈杂翻飞的笼罩着他,整个人像是苍蝇构成的。恶心的很。但是,他偏偏活着胸膛很微弱的起伏着。
我们再仔细一看,又被恶心的够呛:我们以为是趴着不动的苍蝇堆的乌压压的一堆,其实是他疯长的头发、胡须,还有脸上的毛。又脏又厚,根本找不到脸。
现在想起来我们好像谁都没有真正看到过他的脸,他真的有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