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检查过孟以南的吊瓶,调整了输液速度后就离开。
走之前给穆湛西了一个简易的信息素隔离贴,说是病人分化期间最好贴一下,又说输液结束拔针的时候可以按床边的呼叫按钮。
穆湛西认真听完,说好的和谢谢。
护士就对他笑笑离开了。
房间里很安静,墙上的时钟一秒一秒移动,发出声响,病房外的走廊时不时有一些很小的声音,不过都被隔绝在外,就显得这里更为寂静。
穆湛西留了一盏光线柔和的夜灯,见孟以南没有异动,准备去一旁的沙发上短暂地睡一会。
但闭上眼睛也没有任何睡意,觉得墙上的钟吵得人心神不宁,躺了不到半分钟又起身,搬了个椅子坐在孟以南床边。
柔和的暖灯下,孟以南的容貌好似也带了一层柔光的滤镜。
两颊因高热而微红,双目紧闭,睫毛静静栖息,嘴唇有些干,胸口有节律地一起一伏。五官不算成熟的类型,十六七岁当然也不算多大的年龄,看起来有未褪的稚气,也有独属于少年时期的干净与文气。
分化虽然不是疾病,但依旧会有令人不适的症状,孟以南丧失雀跃与活力,在穆湛西看来,难免弱小无助。令人心疼。
看了一会,穆湛西用手背去碰孟以南的额头。
应该做过物理降温,烧退下来一点,没有刚到医院时那么严重。
不知道痛苦是否也会减轻。
穆湛西试图用自己分化时的经验进行比对。
他曾从穆停那里得知一些自己分化时的描述。
虽然性别是Alpha,但信息素烈度较低,不是更刺激的类型,分化时就没有太痛苦。
只是在床上躺了两天,有一些生理发育变化而带来的发热,表面看着与平常无异,若非房屋内的信息素浓度升高,倒像睡了很长的一觉。
而穆湛西本人的印象里,似乎确实是睡觉,做了光怪陆离的梦,梦见什么已经记不太清,像剧情混乱模糊的连续剧,没留下任何有意义的记忆。
只是一觉醒来,穆湛西就成了Alpha,之后几个月里发育成熟,逐渐拥有与这个性别相匹配的体格,成为真正的Alpha。
以此对比,或许孟以南也是这样,正在做着什么梦,或许一觉梦醒,就再次充满能量,活蹦乱跳,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
穆湛西又看了一会,等了等,想起孟以南分化之前应该是打过架,这时才去检查他的手。
手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过,左手挂了水,右手则是清理了破口,也在细小的伤口上涂了药。
穆湛西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即便手指已经消毒,却依旧总是会想起孟以南双手是血,失去意识的样子,顿觉呼吸不顺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口戳来搅去,弄得他十分难受。
于是没一会就去拿消毒湿巾,避开胶布、药膏和伤口,又把孟以南的两只手都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等擦完了,确定没有血迹,这才把小孩的手攥在手心里。
又过去少许时间,他忽然低下头,额头贴在孟以南手腕的皮肤上,安静地闭上眼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安心。
就这么贴了一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以这个较为奇怪的姿势,靠在那里睡着了。
穆湛西是被闹钟声叫醒的。
醒来的时候光线还很微弱,透过窗户照射进病房,是淡淡的灰蓝色。
他皱着眉关掉闹钟,一动就觉得身上很疼,头也疼,还有些反胃。撑着头缓了一会,看到周遭的环境才逐渐想起昨天喝了很多酒,而自己此时是在病房里,旁边是尚未结束分化的孟以南。
他等了等,忽然想起定这个闹钟的原因,立马抬头去看床头的吊瓶。
所幸他没起晚,里面还有一些透明的液体。
穆湛西坐起身揉了揉脸,又看向孟以南,见他没有任何异常才去洗了把脸,等差不多了叫医护来拔针。
护士拔针之后给孟以南测量体温,还是有些低烧,护士就说没什么事,再观察,之后离开去了别的病房。
因低烧一直不退,孟以南就无法出院,在医院待着。
穆湛西陪了他一整天,直到下午四五点时,才等到孟以南的检查报告出来。
那是一沓不能算薄的报告,有些页写孟以南的检查情况,有些则是一些令人费解的图像。
穆湛西大致浏览过那些报告,终于在较为靠后的地方找到了分化的结论。
他拿着报告看了一会,然后没什么波澜地离开诊室,去往病房。
分化说起来像是一种变化,好像经历这种变化就会拥有第二性别,但实际上更像是发育的一个节点。
此前腺体安安静静地存在于身体中,卧在后颈,静静等待时机,一直到某一天,它终于成熟,一举影响人体的各项指标变化。
从这一天开始,受成熟的腺体影响,人会发展出更加明显的性征,成为可被命名的某一类。
孟以南也将是如此。
其实很早之前,穆湛西就知道他会分化成Alpha或Omega的其中一个,概率五五开,能设想的结果就两种,其实也不能算完全无法预料。
但因孟以南抗拒思考,抵触变化,因此好像无论分化成哪一种,都不会令人满意。
那天晚上,孟以南短暂地醒了一会。
他醒来时,穆湛西就坐在一旁看他,好像一直那样坐了很久,在孟以南醒来之前,都在看着他。
根据孟以南自己的回忆,当时他不能算很清醒,记忆比较模糊,非要说记得什么,那就是他哥哥看起来非常冷静与温柔。
孟以南好像有问他自己是不是分化了,分化有没有结果。
穆湛西就说是,然后摸摸他的头,用很好听的声音告诉他,是很好的性别。
第65章
孟以南那天晚上清醒不到二十分钟,喝了小半杯温水,没什么食欲,之后又说困,倒头就睡着了。
后面的三天,腺体不再有炎症,但一直发不明原因的低烧,分化的进程始终不结束,孟以南睡睡醒醒,没有恢复健康。
因状态较差,无法正常规律地进食或补充营养,每天都要挂吊瓶。他本来就不算胖,折腾这几天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第五天晚上,终于在药物干涉下,腺体各项指标达到标准,隔天医院便为孟以南安排了微创手术,切除肿块。
术后第二天上午,发了很久的烧成功退掉,虽然之后孟以南又睡了两天,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孟以南退烧后第一次醒来,是在某一天的清晨。
刚开始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清脆的鸟鸣和富有节律的挂钟声,意识不知道在哪里飘着,脑袋放空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感受到感官的存在。
声音之后,是闻到气味。
沁凉的空气充满鼻腔,深入气管,新鲜空气置换出胸腔内的浊气。晨风带着独有的气味,其间夹杂一些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不过都很淡,不算难闻。
昏睡多日,感官与大脑的连接似乎有些延迟。闻了好一会,孟以南才缓缓地想,好像是开了窗子啊。
但是他睡觉之前都会关窗,就耗费脑力思考,到底是自己忘记,还是谁进屋开了窗。也想了一小会时间。
再之后是疼痛与触感。
脖子好像被固定住,颈后腺体处有细微的疼痛,如同用小小针尖在那一片轻戳,又疼又痒。不过可以忍耐。
等孟以南不再思考窗子的事,就轻轻地动了动手指,指尖碰到冰凉的硬物,好奇地摩搓了一会,觉得像在摸一块生了铁锈的金属。
然后慢慢地跟自己说,床边不该有这种东西吧?就不知道摸的是什么了。
再然后,他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捉住了。
之所以知道是手,是因为这个动作好像在他昏睡期间重复多次,深深印在脑海,当本人还迷迷糊糊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时,潜意识却能清晰地告诉他你哥哥就在旁边。
自此,孟以南的记忆才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