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一的表情不显:属下听凭主子吩咐,定不辜负主子厚望。只可惜离开时竟有那么几步出现了同手同脚的情况,惹得陆詷朗声大笑。
暗一离开后,陆詷眯着眼在脑中琢磨着自己的计划,只觉得有些心累。有些话他没有说出来,暗卫他固然要立规矩,但拉麟卫入伙并非是因为他不信任暗卫,而是不信任麟卫,既然不信任不妨直接坦率地将他们拉入了此次的计划之中,顺带用麟卫好好刺激刺激暗卫,一箭双雕。
父皇刻意离开皇宫前往行宫避暑,便是因为要留给自己掌控这个天下时间。当年祖父是用假死帮助父皇解决了国无二主的问题,而他的这一步需要自己亲手解决。父皇愿让,他也得接得起来。
不管是邱党还是暗卫麟卫,无论前朝还是后宫,他要做的便只有一件事,那便是立威。他不愿用杀戮的手段,但杀戮的手段无疑是最为有效的。陆詷微阖双眸,但愿如今这些招数能够奏效,玩弄人心固然累,但他更不愿他与父皇之间流淌太多不该流的鲜血。
不知不觉中陆詷歪着头倚在软塌上睡着了,是李福在门外轻声禀报使他悠悠转醒。陈锦逸已经在殿外候着了,陆詷揉了揉疲乏的太阳穴,只觉得嗓子有些干,瞧见手边还冒着点暖和气的茶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温热合口,恰好解了陆詷的口干。
而身上不知何时多出的杏黄薄衾也随着他的动作滑落。
陆詷失笑,将薄衾掀起撂在一旁,心道李福行事是愈发地周全了,正了正神色后朗声道:进。
第283章请君入瓮午时三刻伏兵起,请君入瓮黄雀计。
门应声而开,陈锦逸将自己的披风交由李福,径直入内:微臣参加殿下。
陆詷注意到他的肩膀有些水气,这才注意到窗外隐约有些雨声:免礼,外头下雨了?
回殿下,约莫下了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
陆詷的视线落在了李福身上,见他肩头袖口都沾了点雨水,只站在门外候着指挥着其他侍者伺候而自己却没有进殿。陆詷的目光不禁又落在了那盏茶杯还有那袭薄衾之上。
殿下?陈锦逸没有等到陆詷的回应,忍不住唤道。
陆詷回神:坐吧。随后屏退左右示意李福将殿门关上。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时,陆詷沉声道:明日朝会孤便会下旨处死邱晁,后日便会将邱晁押赴刑场,斩首示众。
陈锦逸顿时一惊:殿下,是否有些、有些
有些操之过急。陆詷将他未尽之语说了出来,自然是操之过急了,邱府之中暗格中搜出了兵符印信,孤怀疑邱府暗囤私兵,一旦圣旨一下,私兵必定要动。
陈锦逸略一沉吟:殿下是打算将计就计?将其一网打尽?
不错。陆詷屈指敲了敲扶手,贸然搜捕容易有漏网之鱼,倒不如以邱晁做诱饵诱请君入瓮。
陈锦逸已经明白了陆詷找自己来的意思:属下当日定会布下埋伏。
不止。陆詷淡淡地道,光邱晁一个人诱饵不够。
陈锦逸不明所以,他想不到还有谁能比邱晁更具有诱惑力,但是当他抬头看向陆詷时,心中蓦地升腾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任何他便听见了陆詷平淡却不容人质疑的声音
后日午时三刻,孤会亲自监斩。
***
处决邱晁的圣旨一下,满朝皆惊。邱晁这些年给太子施了多少绊子,众臣是心知肚明。大家都料到了太子不会放过邱晁,却不曾想会这么快又用如此决绝的手段,毕竟毕竟如今天下的主人还不是太子。
就连邱晁的政敌都有些恍惚,这么一位权倾朝野沉淫官场十数载的权臣便这般被处死了?便是当日李治除长孙无忌,尚且留有一线余地。若比之于唐,太子如今行事却更似李世民玄武门事变时的李世民。
会不会下一次利刃便会对准行宫避暑的皇上?
谁也不知道。
陆詷仿佛坐实了他们的想法,李福宣旨后不等朝臣出班反对,陆詷只剩下了一句话:明日孤亲自监斩,谁若想为邱晁求情便趁早说,孤会让刽子手多备铡刀,以免到时不够用。
众臣倒吸一口冷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了。邱党的中坚力量早已接连入狱,他们这些小虾米何苦去自讨苦吃?最后可能还要把命送上。
翌日。
一辆刑车便从天牢驶出,四面垂着帷幔,隐约能见到里面坐着一个蓬头垢面发须花白的老者,哪怕他的背影看着有几分气度但却也已经没有心力去强撑起那份气度与从容。
牢车咿呀咿呀地向前滚着,沿途禁军护卫,街道肃清,旁人无法靠近,但便是这样也拦不住有百姓从二楼酒楼向牢车扔鸡蛋和烂菜帮子。
邱晁下狱的这些日子里,他从前做的一些被压下去的事尽数被翻了出来。京城百姓本就不满邱家的欺凌,那些邱家旁系子侄的为非作歹也都被尽数记载了邱晁的头上。这些年邱晁处心积虑攒齐的好名声便如同水月镜花一般,化为了泡影,当然这其中不乏陆詷的手笔。
沿途无人能够近身,但菜市口却允了百姓旁观,是以越靠近刑场越热闹。这也像是邱晁的一生,寒门庶子寒窗苦读,一朝高中平步青云。从卑微小官到大权在握。从孑然一身到党朋聚集,身边更是从寂寥到热闹,到人声鼎沸之时却也就离末路不远了。
菜市口热闹喧嚣,监斩官坐在下首,上首空着一张座位。周遭百姓交头接耳,垫着脚想看一看太子殿下。只因太子殿下亲自监斩邱晁的消息早就长了翅膀一般传遍的京城。
等了等又等,等到午时一刻,官道之上远远的能看见禁军开道,杏黄华盖缓慢而至。
快到菜市口时,一个暗卫不知不觉走到了华盖身旁,轻声道:启禀主子,邱府私兵已混入刑场周围。
陆詷颔首,目光扫过暗卫时发觉他左脸有处乌青:你脸怎么了?
暗卫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却控制不出吃疼的表情,表情尴尬道:谢主子关心,此乃训练所致,不影响属下拔剑。
陆詷摸了摸下巴:最近训练得狠?
暗卫不知该怎么说,但脸上劫后余生的表情已经充分表达了他的情绪。陆詷也不为难他,挥了挥手:照原计划行事。
华盖行至菜市口,在场众人赶紧跪地口呼千岁。陆詷则是起身行至上首位坐下,观察了一会儿匍匐在下的百姓,半晌道:诸位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