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方俞便径直往堂室里去了。
邓玦看着远去的人,从始至终都未有回头,他立在原地久久未置一言。
主君,人走了。
方俞在书房里吃了口茶,听到小厮来回报,不由得把茶杯放到了桌案上:还真走了?
是的,邓少爷在马车前想了一会儿,还是爬上了马车。
方俞长吸了口气:由着他去吧。
有心者不必教,无心者教不会,但他以为像邓玦这般的学生稍作点拨是会留下的,没想到倒是他高看他了,原本以为像赵万鑫孙垣那般的会最先闹腾起来不干,却是没想到这两人还未曾多说什么。
正夫那头的药酒可够用?若是不够再去城里买些好的来。
庄子里准备的不少,主君不必担心,定然是足够使的。
如此便好。方俞站起身,也打算过去瞧瞧这群学生: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在正夫面前叫的响亮,也只有正夫才惯着,下午还得是我亲自下地带着才能踏实啊。
第92章
都没事吧?
方俞去堂室时,里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独余下乔鹤枝和几个仆妇在帮着收拾药酒纱布。
乔鹤枝见他过来,柔声道: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头一次刨地不习惯,嚷着想要人疼疼罢了。
拿下去吧,好生收着,乡野不比城里,稍有不慎就伤着蹭着了,还有的是用的地方。乔鹤枝把医药箱子关好交给仆妇,上前拉着方俞的手臂道:素日这些学生都是家里娇惯着,这头一遭吃苦怎么不闹腾,你也别往心里去置气。
方俞抿嘴眼里有笑,倒是苦了小公子,关切完学生转头还要来宽慰他。
我若是同他们见气啊,早便气死了。方俞握着乔鹤枝的手在一旁坐下:也是难怪书院的夫子瞧着比外头同龄之人要出老一些,看来也很是有些缘由的。
乔鹤枝挑眼看着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忙了一个中午,他也总算是空下来吃一口茶水,安静听着方俞说道。
先时我到这群孩子家中一一见其父母,其实父辈倒多数都是些通情达理的,就是舍不得孩子吃苦,寻常只要是不闯出祸端来便是谢天谢地了,哪里又曾逼迫他们吃什么苦。他们能听我的话折腾了一遭又一遭,也算是对我这个夫子十分恭敬了。
乔鹤枝放下茶盏子,口齿间一股淡淡的香菊味:他们恭敬你也是应当的,殊不知夫子为他们一堂讲学就要翻遍了上百本史书。
虽说是为了讲学是费了不少功夫,但我也收获不少,会试上也更有些成算。
两人说了会儿话,方俞也起身去准备午睡休息,下午他是计划同学生一起下地的。
学生少有午睡的习惯,昔日都是城里耍乐的少爷,就是夏时外头的日头再高也能在酒楼里寻着乐子,全然是不必午睡,只怕是午时休整了晚上还辗转难眠。
今下却是不同了,上午做了体力活儿,回到安寝室沾着床铺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苏漾睡的正沉,耳边却总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蹙起眉头翻了个身子,觉着床边上像是有人,骤然睁开眼睛来,瞧见身前的黑影子当即吓得啊的一声喊出来,寝室里其余的人顺势也被吵醒来。
邓玦?你不是走了吗?作何在此处?
苏漾侧躺着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慢腾腾的坐直了身子,其余两个被吵醒的人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站在寝室中间的男子。
我、我衣物未曾收拾。
被吵醒的一个学生耷拉着脸吐了口气,大着舌头道:来时夫子便让准备素衣,又不值几个钱,有必要特地再来拿一趟嘛,你家里难不成缺这几件衣裳啊?
苏漾闻言便察觉出其中的疑惑之处,瞧了一眼有些手足无措的邓玦,他顿时明白了什么过来,蹙眉同对面上铺的人使了个眼色吗,他起来拉住邓玦:既然都回来了,干脆就别走了啊,跑来跑去的多麻烦啊。
是啊,反正也在这头待不了多久了,今日师母给我们涂了药酒,手就没那么痛了。你一个人回去了多没意思啊,大家都在这头,书院里总不能去听别的夫子的课吧,整日坐在课室里讲学写文章背诵,实在没劲。
得了眼色,另外一个室友也到:是啊,先前孙垣还说庄子里有鱼塘,过两日我们可以去下田去抓鱼,到时候直接给师母烧汤。
你一言我一语,邓玦放在床铺上要拿衣服的手也慢慢给收了回来:如此,如此听着倒是也颇有些乐趣,这跑来跑去的也着实麻烦人。我、我就姑且再待上几日吧,到时候要是无趣再走也不迟。
这就对了嘛。苏漾道:快,来午睡一会儿。
另外两个见邓玦也爬上了床去,也是会心一笑,拾整了被子盖下。
下午未时末方俞在庄子外的坝子里集合,诸人见着去而复回的邓玦都颇为惊奇,但未有人嘲讽,反倒是都上前去同邓玦说笑,方俞瞧着团在人群中的邓玦,分明是在瞧他,见他看过去又连忙躲避开了目光。
方俞未说话,但是脸上也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还真以为这小子是回去了,没想到还半路返回了来,折腾了这一遭,他也不必担心这小子要再走了。
去吧。去啊!
邓玦僵着不想动,但是见诸同窗皆是用殷切的眼神催促着他,也便只好硬着头皮从队伍里走出去:夫子。
他不敢抬头看方俞,走到人跟前小声道:学生觉得夫子字字珠玑,这段日子在先生手底下确实学习体验到了以前不曾了解过的,学生还是想继续随着先生一道学习。
想明白了便好。方俞笑容温煦,拍了拍邓玦的肩膀:夫子没看错你。
邓玦写满别扭的脸上顿时放松了下来,也腼腆的抿嘴露出了笑容。
走吧!下地去,今儿可得把剩下的土地翻完,否则可没晚饭吃!
夫子可别吓唬我们了,先前师母都说晚上要亲自下厨给我们烧菜了!
诸人团到了方俞身前,一路有说有笑的往地里去。
原身以前出身芳咀村的乡野农户,年少之时也曾下地耕种,只不过后来中了秀才以后不愿意在下地,不久后又进入豪门,便是再未碰过锄头。方俞凭借着肌肉记忆,还是有模有样的挥起了锄头,虽不比常年耕种的雇农熟练,但是相比于学生来说还是能耍耍样子。
虽说夫子下了地不能让他们少挖一锄头的地,但是表率作用还是没得话说的,方俞时不时讲讲土质,又说笑一些读书趣闻时间倒是好打发的很,像是挖地也没有那么累了一般。
先生再同大家伙儿说说和师母的事吧,先生和师母是如何认识的?
说到此处诸人便是更来劲儿了,谁不想听听温柔似水的师母和夫子之间的爱情故事呢。
方俞瞧着一个个眼中迸发出来的八卦之光几乎要把他闪瞎,看来古往今来八卦都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啊:时下便是先生叫的亲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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