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辞月疼得麻木,在听到这话后缓慢眨动眼睛,感受到一滴流水从脸上滑落,带着仿佛被指尖轻抚过的痒意。
阿宴
他无法说出更多。
因为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无数银白丝线从他的身体中离开,在大阵中央汇成一股丝绳。大阵成,情丝断
殷辞月无比抗拒,甚至在这期间伸手去抓浮空的情丝,可惜起不了任何效果,在最后倒在冰窟底的那一刻,恋恋不舍地望了最中央挂满寒霜的道侣肉身最后一眼,陷入昏睡。
不可以,绝不能忘记。
他要将阿宴找回来,要让阿宴永远无法离开,要再抱抱他的阿宴。
寒冰窟好冷,弄得阿宴也好冷。
他的阿什么?
宴落帆还不知道自家道侣遭遇了什么,他将扶着额头好半天才将那疼痛缓过来,可在此之后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一样空落落的,殷辞月那边肯定出什么事了。
其实悟谦尊者觉得新鲜,难不成小说中特有的心有灵犀还真存在不成?怎么说?
因为面对的人是能被称为主角创造者的人物,宴落帆莫名觉得窘迫,但还是将自己之前一直避免提及的事情说出:我回来那天正跟殷辞月缔结姻缘契约。
啊?
悟谦呆滞两秒,一拍手,对,还有这么一回事!可惜了。没能和星希也把关系定了。
宴落帆读懂其言外之意,难免失笑反问:现在这样能说成好事?
他摸摸按了按心口,心底的担忧却是怎么也无法排解,殷辞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出事?现在什么怎么样了?可惜现如今没人能回答这几个问题。
悟谦眼瞅着这小兄弟心情瞬间恶劣下去,也不知该如何安抚,只能干巴巴地劝说:看开点,他有主角光环能出什么事?
一提起这个宴落帆就有的说了,他至今都无法理解:你说他作为主角,怎么就能直到结局都没个对象呢?
有啊有啊,这不是你吗?
悟谦强词夺理,配上真挚地咧嘴笑,让宴落帆没办法继续指责。
其实宴落帆在穿越后对这结局蛮理解的,在真实面对殷辞月,而且与之相处过后,不难产生这个人就该是光风霁月、寡情少欲且不食人间烟火,所以在殷辞月向他展露心迹后才会让人感到震惊,而且在X欲这方面的要求,也着实称不上寡情二字。
认真思索过哪个结局更好,会发现殷辞月喜欢上他,还不如孤独成神。
宴落帆默默心虚,一时无言。
在此次大会后他和悟谦尊者会时不时约出来聊天,还特意画了幅殷辞月的画像给送过去填补遗憾,就算换了个世界生活也在正常过下去,只是在朦胧中即将醒来的那一刻还会无意识呼唤殷辞月的名字,在翻身时会不自觉抓身侧并不存在的另一人手腕。
在即将迟到打车到学校时,着急的他会捏个御风诀,在毫无效果后尴尬放下,顺便左右看看有没有被旁人给注意到。
早晨没吃饭,坐在教室里宴落帆饥肠辘辘,会在心中琢磨,他都已经金丹期了怎么还会饿啊!然后想到自己现在是个凡人,好亏
他手痒顺手在课本上画图,画出的每个人头眉眼间都有殷辞月的痕迹,在注意到这点后干脆画了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小声嘀咕:难道真的再也看不到了?
而被其心心念念的殷辞月本人,正待在悬雁门崖边打坐修炼,吸纳天地灵气,若要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手腕处佩着层叠彩丝。
如月般清冷孤高的人,那些传闻是真的吗?新来的弟子总会心生怀疑,想着定是有人嫉妒殷师兄故意捏造出来的故事,像殷师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什么人爱而生执?哪怕那人是什么举世无双的第一美人也绝不可能!
殷师兄生得真好看。
眼瞅着新来的小师妹眼含痴迷,林诗溪无奈提醒:他不会喜欢上你。
小师妹初生牛犊不怕虎,不信邪地反问:为何?
林诗溪垂眼,言语透着几分不忍,低声答道:他被拔了情丝,别说喜欢谁了,就算厌恶也是没有的。
小师妹闻言满脸愕然,那传闻竟是真的吗?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师姐能同我讲一讲吗?
殷辞月对这些背后议论全然知悉,更具体一些,他对当年发生了什么也大概知晓。
在他与道侣结契的那一日,他的道侣死了,然后他为此生出心魔无法控制,掌门为了让他专心修炼所以剥除了他的情丝。至于那些被拔掉的情丝,也被交换到了他的手中。
殷辞月将视线落到手腕处的彩色丝线,伸出手指略一拨动,而后继续修炼。
每当他停歇时心底总会涌上巨大不安,不行,不可以停下,要变强,要将一切都掌握手中,只有这样才能
完成那早已被忘却的目标。
那是绝不能被放下的东西。
他依旧拥有过往的许多记忆,不过无法串联成线,因为缺少的是最为重要的。
殷辞月也听说过自己的道侣是他那漂亮的小未婚妻,对此唯一的心情便是果真是天命之人,天道总不会错的。
他手指摩挲着腰间血玉,却不由得心生怀疑:自己真能如传闻中那样恋慕一个人吗?总该不会是被施了术法?
殷辞月听说过这小未婚妻的一些事迹,听起来没什么好心悦的,难不成真是为那张能被誉为第一美人的脸?他清楚一定要将这人抓回来不可,但偶尔还是会觉得莫名。
他了解自己。
小骗子?
最深印象是这个,能是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殷辞月:不是好人
第85章再度相见
不过林诗溪说得也并非全然正确,殷辞月知道自己仍然存在少许外界感知,而这情绪所产生的来源,是靠右手手腕上一根银白色丝绳般的情丝。
这根情丝和另一处手腕上拧成一股的存在不同,因为它的一头仍然扎在体内,而另一头则是延伸至虚空,牵引着另一处的人。
殷辞月凤眼微眯,动用灵力抓住了那根飘扬的情丝,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宠物般拉扯,又出来了。
这银白情丝只会在他想起早已离去的道侣时才会出现,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提醒。
殷辞月还为此特意查阅过典籍,在翻找过后终于找到解释,说是情深之人可以情丝为链绑住心上人,以求得永不分离,不过这情丝锁链最普遍的用处是用来强迫他人,被锁住的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能循着这情丝锁找回。
虽说不愿承认,可从这锁来判断,他的确干出了些蠢事。
殷辞月不再细想,而是将手中挣扎的情丝放开,专注于修炼。
只要到达那个境界,所有的疑惑得到答案。
沧海桑田,人世浮沉
拔除情丝其实算是旁门左道的修炼之法,少七情、寡六欲,不会因此去面对喜怒诱惑,更不会受心魔所扰,可就是这样,拔除情丝的修士未看破世间百态,更不是完成的生灵,大道之门自然不会为其开启。
悬雁门掌门也没料到这个问题竟会来得如此之快,不过百年有余,殷辞月境界提升如离弦之矢,已然到达渡劫期,距离融汇大道不过一步之遥。
当年他用法阵将殷辞月那些陷入执念的情丝剥离,又经过妄池水的洗涤,终于暂且压制,以圆镯形式归还。
都到这种时候了,过去长久岁月,殷辞月该面对并破除当初执念了,可无论他们怎么运行大阵,那被压制过的情丝也无法融入神魂,神魂似乎对此十分抗拒,这是众人未曾预料的情形。
悬雁门掌门只得长叹一声,如同老去十岁般憔悴,真是我们做错了吗?
被叫到静心阁待了好半天,听完这唉声叹气,殷辞月并未感知到这言语中的愧疚,或者说哪怕有人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也难以共情,只是实事求是地答复:据师父所说,拔除情丝是当时最好的解决之法。
悬雁门掌门依旧愁容满面,摇头道:你的大道路怎能断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