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水边上有一个城镇名秀溪镇,城中居民依水而居。两岸酒家林立,浓酒笙歌,无数商船昼夜往来河上,许多歌女寄身其中,轻歌曼舞、丝竹飘渺,文人才子流连其间,佳人故事留传千古。
这,不就是我心中的秦淮河吗?去!必须去。
我和茶茶闯荡江湖的第一站,泾水。
泾水,等我。秀溪镇,等我!我来了。
一路向南,走走停停走了一个月,我和茶茶终于到了那个闻名遐迩的秀溪镇。
我们是在日落时分到的。
秀溪镇如其名,风景如画,河水宴清。
一路行来,我发现秀溪镇说的话也与吴侬软语非常相似。水乡的姑娘咿咿呀呀,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十分悦耳。
但其实,我什么也没听懂。
因为尽管我生在江南,但却并不会说家乡方言。
一路风尘仆仆,我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一路行来,虽然风景如画,一直坐马车,身体和心都同样疲累。
我是坐不惯车行不得远路,还要考虑路线和出行时间。
相比之下,茶茶虽然不用动脑,但显然是她比较操劳。
因为我属于心态炸裂,能讲究、也可以将就的人;而茶茶从小就没出过远门,哪见过这个阵仗,所以就操碎了心。
我换一套男装她巴拉巴拉说我半天,见我和陌生男人说一句话又脸红害羞又惊诧忧心...这能不操碎心吗。
我实在是太心疼她了。十六七岁的孩子操着三十六七岁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出门一个月的时间,茶茶圆润的苹果脸竟然变成了瓜子脸。
明明我们同吃同住,我没苛待过她吧?
所以在把茶茶安顿在房间,洗漱休息后,我下楼点了几道秀溪镇特色的小菜让小二送去房间。
自己则在大堂点了酒菜,此时没什么客人用餐,是十分适合和主人家闲话家常套近乎了解情报的时候。
果然,在和闲来无事拨打着算盘的掌柜碰了两杯酒以后,掌柜的就十分自来熟热切地和我说起了这里的名俗习惯、风情文化。
掌柜的是土生土长的秀溪镇人,早年也是在外闯荡,后来回到故乡安顿下来,开了这个客栈。
我很快了解到了可以去哪里租小船、哪家的姑娘更美丽、哪家的老鸨更奸诈,等等我迫切想知道的消息。
我听过一个江南的故事。
一个少年去拜访他的至交好友。
江南水乡航道密如蛛网,蜿蜒曲折。岸边住的人家和休在舟上的人相隔咫尺,触手可及。少年就住在船上,泊于岸边。
某天,他站在舟头,望见对面一户人家打开窗,一少女从绣楼上倾水下来。如许许多多故事里,一打眼间浑身触动一般。他的眼望见她的眼波里,犹如天地初开的震动,只有彼此心领神会。女子心神一漾,脸盆几乎脱手。
之后十几天,他在舟中,她在楼上。他看书,她刺绣。期间莫说言语,除第一次眼神交汇外在未交递过一个眼色。
后来少年家中有事,向好友告辞离去。
时年江南水乡在战火中沦陷。少年心中思虑,终于重回水乡,故地重游只见一片狼藉,再不复当日美景。他寻到几乎丧命的女子,带回自己故土。
新婚之夜,少女将一副绣品递与少年。绣上是一个年轻俊朗的少年。
此间自不必多言。在晨钟暮鼓中,年化安静的静水深流。
这就是江南啊,温柔缱绻,一往而深。
是夜,我和茶茶吃饱休整好仍然女扮男装,在租来的一叶小舟上欣赏华灯初上的水乡风情。茶茶终于一改往日小老太婆的絮絮叨叨,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奇。
我望着她笑而不语,这才是风华正茂的小姑娘该有的神态嘛。
今夜是寻常的一夜,可是小镇张灯结彩的模样好像在庆贺佳节。
我知水乡夜景正当如此,不过人来人往我得警惕不与茶茶走散了。
虽然心中如是想道,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呃我们没走散,但是上岸的时候我被挤下水了。
好久没想起成王。
落水那刻我在想,我与成王已无婚约,如今初来乍到又是女扮男装,便排除了宫斗和情杀。
所以,这是一次十分寻常的落水。
初夏夜里的水微凉,风吹拂在脸上如小猫的绒毛扑腾。
而我在水里扑腾,想起慕思思从小体弱多病。感觉有点冷。
蹦跶了一个月都快忘了这身体是个病秧子。
原来的我是会水的,可事发突然,被凉水一激我竟直接昏了过去,连扑腾两下都没有。
没有公主命,但我有公主病啊。嗐。
我是第二天醒来的,喉咙又干又肿烧得难受,茶茶又开始哭了。我说不出话,只好用无奈又痛苦的表情看着她。
灌了自己三杯温茶以后,茶茶告诉我,昨晚落水是一位大夫救了我。
好巧,大夫竟然在病人需要的时候适时出现了。看来我果然拿着女主剧本。
不过这年头,大夫也不务正业地逛青楼了吗?
茶茶说,大夫说我如今凉水一激,旧病复发,至少要缠绵病榻半月之久。
我听完心里好恨,都到漂亮姐姐的门前了,却连面都没见上,那么多美丽的姑娘在等着和我相遇呀。
那种感觉就像是喜欢的爱豆就在自己眼前,可是面前却有一只巨大的雕拦住了去路。
那只雕,就是传说中的沙雕。
大夫是治病救人的职业,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大夫,我对其所有的想象来自于看过不多的电视剧里传播的古板印象
年逾古稀,穿一身素色的袍子,留长长的山羊胡,挎一个小药箱,后面再跟一个小药童。
所以当我看到一个二十五左右的青年人来给我号脉的时候,我的三观、重塑了。
呵,大夫长得还挺好看的。
瞬间感觉我这颗没看到花楼小姐姐的抑郁的心稍微晴朗了点呢。
茶茶介绍说,他是神医顾青华,很有名,昨晚就是他碰巧救了落水的我。
神医医术好不好我不知道。
但他看起来人不错,性格温和亲切,待人也礼貌有距。
平常的我一定已经扑上去说要给他生孩子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毕竟是第一次见,慕思思你要矜持。
所以矜持的我像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任他号脉、开药、巴拉巴拉说一堆注意事项。
喉咙还痛我表示今天想做哑巴,所以画面是他说我听,茶茶偶尔帮我答几句。
听茶茶说,顾青华的跟班把我救上岸,顾青华给我把脉的时候脸色变幻莫测精彩极了。
听说有经验的大夫望闻问切便可根据病人的呼吸、心跳判断病人的状态。
我猜他大概是没想到眼前落水昏过去的男人竟是个姑娘,而且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
从小体弱多病,可不是娇滴滴吗。
我落水被顾青华的跟班救一次,接着医治又被顾青华救一次,四舍五入等于顾青华救了我两次。
两次还都是人命关天。
刚刚认识一天不到就欠了他两个人情,还都是过命的情,我不禁觉得慕思思的人生也是十分坎坷。
我很纠结,该如何报恩?
古话说救命之恩自然是以身相许最合适不过,而且顾青华长得挺好看。若我以身相许谁吃亏都说不准。
不过我对大夫避之不及。
因为我曾听过一个段子,说一个男的找了一个护士对象。有一次两人吵架护士扎了他二十七刀,刀刀避开要害。
虽然还有古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我毕竟死过一次了,虽然不怕死,但潜意识里也不想死;何况被人拿刀捅虽然不会死,但还是会疼的啊。
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离学医的远一点,小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