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廖盯着他发红的耳尖,突然意识到什么,诶,是我错了,徒弟你生得那么好看,他们应该是在看
殷别脸上烧得更厉害,他半是尴尬半是羞恼打断她:师尊!
温廖低头,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你低头藏在我身后,师尊用袖子给你挡一挡,怎么样?
殷别愕然抬头,对上一双晶亮的眼。
藏着笑,藏着跃跃欲试,殷别只觉得漫天星河在那一瞬黯然失色。
温廖见小徒弟呆呆看着她,像是被她的提议吓到了,只好收敛了玩笑的心思,好啦,我逗
衣袖突然被人扯住。
他只敢拽着一点点,但似乎是用了太大的力气,骨节都微微泛白。
温廖的眼瞬间弯成了月牙。
温廖身上有淡淡的香味。
她在断月崖栽下了许多琼浆树,琼浆夏开花,冬结果,也不知她白日做了什么,染了一身琼浆花的味道。
殷别虽然拽着她的袖子,却始终谨记为人弟子的规矩,不敢离她太近。
于是她袖间那微甜的香气也若有若无。
为何琼浆花开在枝头,便不是这个味道?
他突然生出一点贪恋之心,想要凑近闻一闻。
温廖在一个卖花灯的小摊子前挑得起兴,并未注意到他。
殷别眼睫微颤,不动声色挨近她,轻嗅那点微甜。
花灯错落而放,深浅不一的暖光洒落她满身,她轻轻一眨眼,睫毛上的光倏然滑落。
便在他心口轻轻灼了一下。
直到一个路人捂嘴笑道,这小少年长得那么好看,姐姐想必也是国色天香!
殷别脸色突然一白,他握着银剑,冷冷看了那人一眼。
偏偏温廖似乎没听见,还在慢悠悠地挑花灯。
殷别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使了力气抓住她的手便要走。
温廖慌乱之间扔下两块灵石,跟着他走了几步,诶?你要去哪?
待到无人处,殷别才黑着脸说,师尊出来够久了,该回去了。
温廖不开心极了,甩开他的手,哪有徒弟管师尊的!
殷别抱着剑背过脸不说话。
温廖本想数落他,却看见小少年扎得高高的马尾不知何时蹭歪了一点,整个人看上去
就像方才慌乱间拿走的这只小狗花灯一样。
温廖噗嗤一声笑出来。
殷别肩膀轻轻一抖。
不料头顶突然被人揉了一把,随即那个玩闹心甚重的师尊突然往他怀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喏,谢谢徒弟陪我出来逛,这个送你啦。
他低头,是一只可怜巴巴的狗狗花灯。
温廖一晃神间,一行人便已经到了卖花灯的小摊子前。
人间也已过百年,花灯的形状也越来越丰富,小老虎小兔子,鲤鱼抱月、猴子挂树,应有尽有。
那摊主见殷别折回来,又看见被时归雨抱在怀里的温廖,脸上笑意都深了许多,客官又回来给侄女挑花灯了?
温廖的几个徒弟同时看了他一眼。
摊主纳闷,在几人之间打量了一圈,陪笑道,哟,原来是您闺女!
闺女。
很好,你完了。
温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殷别的表情,那摊主便自知失言,连忙改口,给妹妹挑花灯呀!小妹妹,快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花灯?
满摊子的花灯,映得摊主鼻尖渗出的汗格外明显。
温廖是真的害怕黑化的大徒弟下一秒就杀了面前这人,连忙随手捡了几只花灯,我要这几个。
摊主哆嗦着手指给她包起来。
温廖突然注意到摊子的角落还有一只狗狗花灯,和殷别手里的那只如出一辙。
她顿了顿,指着那只花灯,摊主,我还要那个。
一场花灯游以有些尴尬的局面结束。
回到清遥宗的时候,温廖往黎璃手里塞了一只小兔子的花灯,又给了时归雨一只鲤鱼抱月的花灯。
她乖巧地跟他们道别。
时归雨站在矮桥上,手里提着她送的鲤鱼抱月花灯,面色恹恹盯着她,似乎还有话想说。
黎璃却先开了口,天色已晚,小了快回去吧。
温廖总觉得二徒弟今晚看起来不太对劲,但殷别已经走到了一片泠竹林前,看样子似乎等着她。
她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点点头,师叔师姨再见!
温廖深呼吸了好几口,揉了揉发僵的脸,这才哒哒哒跑到殷别面前,才从芥子囊中掏出那只狗狗花灯递给殷别,摆出十足讨好的笑,这只花灯送给剑君。
她又小心翼翼说,我一时口快,当着其他两位真君的面叫了您师尊,但您放心
殷别定定看着她。
温廖细声细气说,我绝不敢高攀剑君,日后有机会我会去解释的。
月光的清辉之下,温廖看到他的睫毛很快颤抖了一下。
有萤火在两人身边飞舞。
殷别没接,温廖只能举着那只憨态可掬的狗狗花灯。
直到她的手都微微发酸,殷别突然开口了,为什么要送我花灯。
她酝酿了一下,表现出一个女童应有的模样,笑得天真烂漫,刚好跟您手里的凑一对。
殷别注视她的双眸黑沉一片,看不清眼底情绪。
片刻之后,他伸手接过那只狗狗花灯,谢谢。
温廖这次才是真正弯唇笑了。
她离去那年才知道,原来今天是他的生辰。
第一次给他送生辰礼物是一只随手抓来的狗狗花灯,没想到再次重逢,还会是一只狗狗花灯。
如今碍于身份,温廖还是不能亲口对他说一句,生辰快乐。
于是温廖吸了一口气,低着头说,剑君要一直快快乐乐。
温廖朝他行了一礼,了知告退。
她转身便朝着清门洞府跑去。
殷别手中握着那盏摇摇晃晃的狗狗花灯,望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背影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融入漫漫长夜之中。
风拂过泠竹林,越发衬得那人清寒孤冷。
第7章师叔你想成为我的弟子?
温廖彻夜未眠。
她睡前突然弄明白了殷别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
是血腥味。
温廖一想到大徒弟可能是刚杀了人,又平平淡淡将自己抱在怀中,整个人便从头顶凉到脚底。
她连夜爬起来将剩下的赤金翎凤丹吞了下去,开始打坐淬炼灵根。
未来想必会过得很艰难,她必须努力修炼,身体要是太弱,要怎么扛住殷别的折磨。
赤金翎凤不愧是难得的神鸟,经过这一晚上的淬炼,她灵根上的黑气已经淡化了不少。
温廖运转完最后一个小周天,懒洋洋地舒展着筋骨睁开眼睛
对上了一张脸。
她头皮发麻一巴掌扇过去!
对方轻而易举掐住她的手腕,手指冰凉,像是一条黏腻的蛇。
温廖在看清对方面貌之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轻声喊:师叔?
时归雨含糊不清嗯了一声,反扣住她的手腕,一股霸道的灵力闯入她的灵府。
温廖根本来不及抵御,就被对方探了个干干净净。
时归雨似乎是在检查什么,一遍又一遍,每个角落都不肯放过。
直到温廖彻底失去耐心,翻着白眼说,师叔在干嘛呢?
别查了别查了,跟你师尊不是一副身子。
时归雨这才撤回灵力,施施然站定。
他稍稍偏着头打量她,面色恹恹,眉心朱砂艳色灼人,却是看不清眼底情绪。
温廖原本是要生气的,但转念一想,默默叹了口气。
她这二徒弟也是个可怜孩子。
早些年为了淬炼他体内那块邪骨,每隔十日便要引九天焚雷为他淬体,又要让他呆在重莲业火中炼化足足二十四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