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时归雨淬炼完毕,都是昏迷着被她从重华渊抱出来的。
那时候时归雨也只不过是一个孩童,满身是血依偎着她,像是被血淋淋剥了皮的小动物。
时归雨戒心极重,每次被她抱起来,都会短暂地清醒一会儿。
直到看清是温廖,才会颤着声音喊,师尊,我疼。说完便又昏过去。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整整十年。
温廖的目光从他眉心的朱砂上扫过,那点朱砂,还是她亲手点的。
为的是震住他体内残余的邪骨。
温廖叹了口气,也生不起气来了,软着声音说,师叔可用过早膳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哦,我突然想起来师叔不必用早膳,不过师侄我还没辟谷,现在有些饿了。
时归雨:我也饿了。
温廖:
片刻之后,一大一小坐在了外门弟子的食舍。
两人面前堆了满满当当的食物,时归雨托着下巴坐在温廖对面。
温廖一边啃着牛肉包子,一边咕咚一口喝下豆浆,师叔不吃吗?
有弟子注意到他们,小声讨论:诶!那不是那不是同尘真君吗!
不止同尘真君,旁边那个不是紫鹞真君的私
咳咳咳
那闻了知到底什么来头?紫鹞真君对她那么好就罢了,连同尘真君都对她青眼有加
时归雨脸色依然有些苍白,脸颊削瘦得厉害。
温廖不禁心疼,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鸡蛋,吃个鸡蛋。
时归雨乖乖开始剥鸡蛋,只是手法不怎么好,蛋白被他剥得坑坑洼洼。
强迫症患者温廖立马看不下去了,她接过时归雨手中的鸡蛋,三下五除二剥了个完整的出来,把那一面光滑一面坑坑洼洼的鸡蛋递给他,喏。
时归雨便接过来吃了。
时归雨生得好看,虽然修真界俊男靓女遍地跑,但像他这样独特的并不多。
一步三咳,摇摇欲坠的病弱美,在修士们普遍身强力壮的修真界那是独一份的。
同尘真君常年在清辽宫修养,清遥宗的弟子很少在宗门内见他。
如今见他居然堂而皇之出现在外门弟子的食舍,立马有好事者跑出去通风报信,没多大会儿食舍里便挤满了人。
温廖只觉得今天食舍人好像有点多。
不仅多,他们还都偷偷往自己这边看。
看就看吧,也算是得益于当沉烟真君那些年,温廖现在脸皮厚得很。
时归雨还在慢吞吞咀嚼那只鸡蛋,似乎咽得很艰难,嘴边不知何时还沾了点蛋黄。
温廖又想替他擦掉嘴边蛋黄,又怕他噎死,想了想还是先推了一杯豆浆过去。
时归雨温驯地喝掉了那杯豆浆。
于是他的嘴角不仅沾了蛋黄,还有一点乳白的豆浆。
有女弟子小小吸了口气,掐住伙伴的手,同,同尘真君也太可爱了吧!
伙伴顺势看去,只见传说中那位脾气不太好的病弱真君乖巧地坐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嘴角沾了一点乳白,一点鹅黄。
温廖嘴角轻轻一抽。
只是师侄给师叔擦脸,是不是不太好。
于是温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含蓄提示道,师叔,这儿。
时归雨慢悠悠抬起眼睛看着温廖。
温廖以为他没听到,又说了一遍,师叔,嘴边有东西。
时归雨突然往前探了探,帮我擦。
或许是照顾时归雨照顾得太久了,温廖的DNA可耻地动了。
她的手飞速伸出去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
时归雨眼眸微动。
温廖的五指缓缓并拢,随即装作不解,师叔都多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时归雨却快速垂眸,一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嘴角一抹。
动作太快,温廖手上甚至沾了他的口水。
直到走出食舍的时候,温廖依然在甩着手。
要不是自己现在个头小,她真想上去踹他一脚。
把这欠扁的家伙一脚踹到雪里,最好啃着下面的泥!
时归雨突然停住脚步,温廖一个没防备撞上去,撞得鼻梁生疼。
她捂着鼻子泪眼婆娑往后退。
时归雨回过头,黑色大氅上的毛领在风中微动,吃饱了吗?
温廖火气还没消,没好气地说,饱了。
时归雨思索了一下,我可以让你天天吃饱。
温廖张了张嘴。
做我徒弟吧。他突然说。
有雪花扑簌簌往下掉,落到他纤长的睫毛上。
温廖一言不发。
时归雨又说,我还可以教你修炼。
话音刚落,温廖的瞳孔轻轻颤了颤,不过她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时归雨继续说,我可以给你住最好的洞府,给你最好的法器灵池
总之,你师尊
师叔!温廖打断了他。
时归雨身后不远处,那人负手而立,眼眸愈发黑沉,是风雪欲来的前兆。
只是温廖阻止得还是晚了。
时归雨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转身向后看的那一瞬间,小腿突然挨了重重一脚!
时归雨小腿一屈,摇摇欲坠往温廖的方向压了过来!
殷别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浑身都散发着寒意。温廖只觉得自己被一阵寒风卷着腰而过。
待她站定,时归雨已经重重扑倒在地上,雪沫四溅。
温廖被殷别带上剑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时归雨从雪地里半爬起来,一副狼狈又可怜的模样。
他的鼻尖上还沾了点雪,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眼巴巴望着被殷别带走的温廖。
温廖扭过头,嘴角微微抽搐。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早知道她当时就不管他管得那么狠了,把本该成为毁天灭地大魔头的邪神锉磨成这副模样,是她的罪过。
殷别行剑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花曳池,殷别随手将她扔到了池里。
花曳池上结了一层寒冰,摔得温廖屁股生疼。
只是对上那双幽深得过分的眸子,温廖没敢喊疼。
她悄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小声喊:剑君?
殷别看她许久,突然冷声道,你想成为我的弟子?
第8章往事女孩长着一张和温廖有七八分相似
温廖不知殷别是何意。
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顺着大徒弟的意,于是她连忙点头,想。
殷别轻轻抬了抬指尖。
冰面破裂,碎珠乱玉四溅之际,数根冰凌冲破花曳池的池面直直窜出!
很快整个花曳池便长满了冰刺。
殷别足尖轻立于一根冰凌之上,头上银白鹤冠闪烁着寒光。
他亲描淡写看了一眼被困在冰凌中央的温廖,声线清冷,既然你想拜我为师,我教你便是。
从今日起,你便在这花曳池潜心修炼。
雪不知何时越下越大,犬牙差互的冰凌很快便被笼罩在白茫茫的雪色中。
隔着朦胧雪幕,温廖听到那人声线清寒,还有,若是想活命,就离他们二人远一点。
温廖侧耳倾听了半晌,只剩朔风呼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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