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别,别闹了......卢卡一米七几的个头,反而拿一米五的乐月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采取战术性防御,节节后退,直到被乐月摁在沙发上挠痒痒,俩人几乎滚在一起。
后来,乐月闹够了,两个人才坐在桌边,一边看着电视里播的《我爱歌狂》,一边吃楚老爷子做的本土化三王甜甜圈。
咸的和甜的都好吃,楚爷爷手艺真好。卢卡吃了一块红豆馅的圆圈馒头,又吃了一块肉都溢出来的大肉龙。
我姥爷的手艺就是牛掰。乐月咬了一大口肉龙,语气还是带点遗憾:就是和你说的Roscn一点都不一样。
我们去西班牙流浪的时候,我买给你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卢卡低声承诺。
那我真没白疼你。乐月一点都不淑女地笑了。
吃完这顿早饭,三王节就算是过完了。
上午,乐月在卢卡家做了两套奥数题,跟着磁带读了一会儿新概念,午饭后眼皮开始打架,哈欠连天。
早上乐月过于兴奋,起得太早,今儿个难得中午想午休。
卢卡帮楚老爷子忙收拾好碗筷,也回家睡一会儿。
他一晚上也没睡好,因为怕乐月一大早来敲门自己睡死了听不见,索性房间门就没关。
赵家老平房密封不好,半夜刮西北风,屋外和老猫哭似的嚎叫,卢卡总归是睡不踏实。
卢卡关好房门,拉上窗帘,头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平时,卢卡睡觉很少做梦,可这个中午,十二岁的卢卡做了一个让他不知所措的梦。
梦里,乐月穿着夏天常穿的鹅黄色吊带睡裙,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望着自己。
睡裙的吊带细细的,没有风吹过,吊带一边却不经意滑落嫩白带粉的肩头。
卢卡又一次见到了乐月右肩那一枚浅粉色的小痣。
忽然间,卢卡心跳漏跳了半拍。
乐月穿着这条薄薄的睡裙,胸前可以隐约看到微微鼓起的小花苞,和去年夏天的一马平川完全不同。
梦中的月亮偏偏头,大大的杏眼划过一丝狡黠地笑,她声音甜腻腻的:喂,你是金毛精吗?不对,你是小狗?小狗是不是浑身都是痒痒肉?
别,月亮,不要......卢卡下意识往后退,可身后却没了退路,只有硬邦邦的墙面。
卢卡像是被施了统统石化,动弹不得。
只能任由乐月那双软绵温热的小手抓住他的耳垂,一脸恶作剧地坏笑,还顽劣地搓弄,无论自己怎么求饶都没用。
卢卡心如鼓擂,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身体的异样。
他不觉得痒,一点都不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身体像过电一样舒服极了,可心里却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羞耻感......
猛地睁开眼睛,卢卡从睡梦中惊醒。
忽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儿。
他无法忽视,被子里身体的古怪感觉。
湿湿凉凉。
黏黏糊糊。
卢卡狠狠抓了一把头发,懊恼地叹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
下午,乐月睡得饱饱的,醒来后抱着一本《鲁西西传》来敲赵家老宅的门。
敲了半天,才等来卢卡开门。
一进门,乐月就看到院子里晒着的湿被子。
大冬天的,太阳都快下山了,你这时候洗啥被子啊?乐月背着手转了一圈儿,鬼机灵地眨眨眼睛,故意逗卢卡:你不会是......
卢卡涨得满脸通红,咬牙低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小心把牛奶撒被子上了。
哦,我还以为你玩火尿炕了呢。乐月笑着拍拍卢卡肩膀,溜进屋里。
对乐月来说,卢卡家可比姥爷家自在多了,起码能躲开爸妈每个周末都要打来,动辄一个小时和唐僧念经似的电话。
学了一个上午了,周日的下午,她要看闲书!
乐月舒服地盘起腿,窝在嘎嘎作响的老旧沙发里。
她刚坐定,急促地电话铃响了。
你家电话!乐月对着屋外大喊。
卢卡甩掉手上的水,一路小跑进来,接起电话:喂,您好?
几秒种后,卢卡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他轻声对着话筒说了一句:Buenosdas,pap.
爸爸,早上好。
乐月听懂了,诧异地从书里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卢卡的嘴唇。
后面的话,她只能偶尔听懂个别单词,但是从卢卡的语气中乐月可以判断出来,卢卡对父亲的来电一但也不开心,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带着抗拒。
几分钟后,卢卡挂掉电话。
良久,堂屋陷入一片安静。
乐月总归是沉不住气的,率先开口:是你爸爸打来的?
卢卡:嗯。
你爸爸,要接你回马德里吗?乐月心跳到嗓子眼了。
卢卡抿抿嘴唇:嗯。
乐月一只手握成拳头,慌了。
狼来了预警了这么多次,每一次都是虚假情报。
她甚至产生错觉,今后没人会抢走卢卡了,看来这一次,狼真的要来了。
我拒绝了,我不想回去。卢卡坚定地说。
啊......乐月张张嘴,半晌没说话。
她心里无法掩饰内心的小欢喜,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不回去,你爸爸会很生气吧?
卢卡犹豫片刻,摇摇头,还是没和乐月说出实情:不会,他说尊重我的决定。
实际情况是,父亲知道卢卡的决定后,在电话中破口大骂。
从卢卡和母亲回到云镇的第一天起,父亲没有主动打过一个电话来关心他们。
母亲走了,姥爷走了,他在中国是孤儿了,父亲也没来过一通电话。
卢卡知道,永远精明利己的父亲,现在一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才想认回他这个血统不纯正的私生子。不过,那些都和卢卡没什么关系了,他已经在内心和马德里的一切做了切割。
只是,许多事情并不能事事遂人所愿。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多无法凭借个人意志决定走向的事情,还有许多许多,是十二岁的卢卡无法预测的。
那就好,我不想你走,你坐过来嘛。乐月松了口气,对卢卡招招手。
她百分百相信她的小狗,毕竟卢卡永远那么靠谱。
卢卡表情深不可测,走过来靠到沙发扶手上。
乐月从衣兜里拿出那只巴掌大的磨砂小熊西香水瓶,双手捧着,仰头轻声说:卢卡,明年我帮你向三王许愿,告诉他们你想要什么礼物吧?
明年,我来当你的三王。
好。卢卡点点头,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乐月信誓旦旦地说:以后每一年,中国的节日我们一起过,西班牙的节日也一起过,想想就好爽哦!我们可以过双倍的节日!
卢卡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定定地看着她。
2003年一月30号,腊月二十八。
这天中午,乐月的妈妈楚晴回到云镇。
没有孩子是不想妈妈的,乐月也想,并且期待着妈妈的到来。
但是在卢卡面前,她从来不表现出来。
因为卢卡没有妈妈了。
乐月觉得,如果自己每天和卢卡念叨,她数着日子等妈妈回来,是一件特别不地道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