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怀骥走到了马车旁,亦望了一眼宫门,戏谑:怎么?在等那位安二娘?
裴彬瞟了他一眼,不语。
范怀骥笑了起来,这位吏部侍郎相貌清朗,身形颀长,笑意融融时一双弯弯眉眼顾盼生情,更显出一派倜傥来。
难得护国公府有名的病秧子竟然要成亲了,何时介绍一下弟妹给范兄认识?
范怀骥是太医院范院正的嫡长子,却没有子承父业,而是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这跟身为护国公府的郎君,未能从武上沙场却专司刑狱查案有点异曲同工。
范院正还是太医的时候,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受皇后之命给他医治病体,好转起来的那段时间,亦是由范太医主治的,前先裴彬去彭城办案,住的便是他家的别院。
身为范太医的儿子,替裴彬治病时,进出护国公府的时候不少,跟常年因病不得外出的裴彬倒是结了一段不浅的感情,甚至于关系比府上的其他兄弟还要亲近。特别是病中的裴彬暴虐闹事时,往往能劝下他的,便是范怀骥。
在裴彬进入刑部当差时,两人便彼此关照过一段时日,甚至连范怀骥如今的妻室,两人相识之后卷入的一起案件,亦是裴彬侦破的。
范怀骥比裴彬大四岁,故而视自己为裴彬的兄长,虽裴彬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可范怀骥始终也不离不弃。如今听说裴彬要娶妻生子,范怀骥自会对这位得他倾心的姑娘感兴趣。
你该见的时候,自是能见到的。裴彬不耐地看了范怀骥一眼,方才御书房里没听明白么?彻查庆王同党,纠出谋逆之徒。
那,安尚书跟明惠郡主那边,我就不插手了!范怀骥卖了个人情给裴彬后,识趣地走了。
裴彬冷嗤一声,看着远远地两辆轿撵驶了出来,下了马车,恰见安知珺从轿撵上下来,与其一道出来的,自是那明惠郡主。
三爷!
听安知珺这般一唤,明惠郡主的视线亦落到了裴彬身上,笑了笑:裴三郎昨日送知珺回府后,怎地都不入府坐坐?
圣上急于召见,不便停留。裴彬向来少关注安府之事,开始对明惠郡主留意,还是获悉安二娘是安府姑娘,回京后才从李信打听得知,这明惠郡主并非安知珺生身母亲,再加上庆王一事,心里对明惠郡主未免多了一层防备,家母不日或会登门拜访,届时同往。
应该的。明惠郡主和气点头,是找我们家知珺有事?
安知珺看两人一回一往,默然不语,此时听明惠郡主提及自己,亦看着裴彬。
是了,其实她亦有事要问他的。
明惠郡主见状,却笑了:裴三郎这不合规矩,你跟知珺已经定亲了,这从彭城一路护送回京是辛苦你了,可如今回到京城,知珺已然归家,眼看即将出嫁,你们可不得随便见面了。
我便是顺路送二娘回安府,烦请郡主卖我一个好。
或许方才被裴皇后敲打过,明惠郡主也不为难两人,又交代安知珺几句,细心吩咐裴彬,一派慈母心意,恳恳切切。
待马车远去,裴彬方冷嗤一声,扶着安知珺上了马车。
看她那副模样,不明真相的,还以为真对你体贴!
昨日被堵在府门一事才历历在目,今日便惺惺作态,令人不齿。
听他为自己抱不平,安知珺心里一暖,看马车驶出宫门,离皇宫越来越远,心中万般感慨。若不是阴差阳错与裴三爷结亲,大概自己这一生也不会有进宫的机会,更不说能觐见皇后。
仅仅是一桩婚事而已,便令自己的地位在安府,还有宫中,遭到这般大的改变。
赵妈妈倒是没有说错,在这世上,娘子一定要有夫家依仗,否则寸步难行。
裴彬坐在她身侧,看着她小脸表情变化,缓缓抬手,大掌握着她的细肩轻轻地摩挲着,而后伸出玉骨般修长的手指,慢腾腾抚着她渐渐往下。
如今天气渐热,穿的衣裙单薄,今日她身上一件绯色碧霞缎面罗衣,袖口处用金线绣了繁复的花纹,衣襟处是乳白色盘扣,手指轻挑,那盘扣便开了。
安知珺回过神来时,她的手一下按住他,抬头去看,恰见他也俯身看着自己,三爷!
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一双凤眸幽幽地盯着她,骨节分明的手却偏要作乱,力度慢慢加重,她全身颤抖,声如蚊蚋,你,不能这样!
看我给你的册子了吗?他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在问,嗓音低沉。
她想否认,却见他脸上掠过了一丝笑意,说蓁蓁不许撒谎!便停住了。
我并没有做成夫妻后才能做的事,只是做定亲后的郎君能对娘子做的事。他呼出了一口热气,扑在她耳朵上,她瘫进他怀里,喉结生哽,无力地看着他拨开了自己的手,呼吸乱了,颤着身子闭上双眸。
修长的手指勾起心衣的绳子,大掌流连,伏身下去时,凤眸里闪过了一丝狡黠。
他便是有意让姑姑今日召她入宫的。
难得遇见个看中的小姑娘,他所有的身份地位,钱银珍玩,能拿出来诱惑人的,有何不可?
用金银迷她的眼,用权势乱她的心,用情*欲锁她的人。
往后,便是京城中再多郎君,站在她面前,若非是像他这般出色,也不容易被勾走。
情*事渐消。
安知珺娇喘渐息,心头纷乱,看着一双修长十指慢慢地给自己系上心衣,穿好罗衣,最后细细地将盘扣一颗颗扣上,拂了拂揉皱的缎面,不由得默然垂下螓首。
他却不满意地轻捏着她的下颌,将她的娇娇脸儿拉近自己,低低地唤:蓁蓁!
三爷!怕他再耍出什么手段,安知珺慌忙问:昨日,柳梅清点祖母给我添置的嫁妆时,发现多了五十六箱的物件,那,是送错了么?
裴彬抿了抿嘴,没错,送你,便是你的,收下吧!而后,才想起御书房里的那一番对话,眉头微微一蹙,又释然,当做你置办的嫁妆便可!勿用声张!那信物未必就在那五十六个木箱里,若届时宫中找不到另说。
会有事么?听不得声张,以为来路不明,她不由心慌。
没事!裴彬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我记得有好几箱杭绸苏绣,拿出来多置办几身漂亮的衣裳。顿了顿,看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又慢慢道:易脱的那一种!
安知珺羞赧地瞪了他一眼,方才褪下去的红霞又升腾起来。
第39章
回到非花苑后,安知珺从今日皇后的赏赐里,捧出了那一套华美的凤冠霞帔。
内廷绣女的手艺,自是比自己已经丢失的那套嫁衣要好的。
那一套大红嫁衣其实是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绣了许多年,连上头的缠枝牡丹图案都记得一清二楚。
遭劫后那么长的日子,因波折不断,她从来没回想过丢失的那些嫁妆,如今想起,才有些许失落。或许已经永远也寻不回来了。
也罢,毕竟是为嫁与周四才做的绣衣,没有最终成衣,就像她与他的婚事,亦不得成。
姑娘,这嫁衣好漂亮!才担心赶不及做嫁衣喜帕的柳梅与白汀在一旁看着,没想到姑娘进宫一趟便甚么都齐了,甚是欣喜,奴婢替姑娘丈量身段改制合身吧!
安知珺点点头,出嫁一事能由明惠郡主亲自张罗,该是省事很多,余下,也便是绣鞋喜帕之类的小物件,至于嫁妆,即便父亲不再添置,应该也足够了。
前先明明还忌惮于他那非人之处的,事到如此,虽还惧怕,却也在同时隐隐期盼成亲那一日了,一如先前期盼着自己嫁入周家那般的心情。
安知珺拿着几份册子看着的时候,白汀给她铺床,笑:今日那乐宁县主也到翠青园里来了。
她来做什么?
自然是看皇后娘娘的赏赐,看了赏给您的云锦跟凤冠,也嚷着进宫找皇后要呢!白汀笑,皇后娘娘赏赐的都是好东西,寻常人哪能那么容易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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